陶运昌直起身,走到小屋,倚着,躲进黑暗。谢立看不清他的表情,越说越来气,“找你一个月,换号码,住工地。我去找人,八月份的太阳站在工棚晒一整天,皮全晒脱落。不见你。过几天又暴雨,日日都淋湿,大夏天发烧被扛回去,昏迷好几日。”
陶运昌仍然靠墙沉默。火苗烧到画心,是火最旺的时候。谢立还在抱怨,“那次发烧烧到脑膜炎,我妈吓坏了,让我回市里。当时抬出重症室后我发誓,你要断交,我成全。”
火苗不再窜高,剩下的边角还没烧透,但令人觉得怪异的陈美娟已经消失了,谢立的气焰随着重返的黑暗落下,他背对着陶运昌问他,“你说我爱多想,可你分明在躲,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阒黑的夜抹去陶运昌的气息,他见最后的火苗都快烧灭了,才平静地问谢立,“你今天为什么在介绍我的时候,一定要说我是市立建筑系的学生?”
谢立被问倒,支吾道,“因为你很像市立的学生。。。”
“可我不是。”陶运昌轻笑,没有嘲讽。
“你只要想考,不可能考不上。”谢立言辞肯定,陶运昌叹气道,“你见过哪个杀人犯出狱后上大学?”
火彻底熄了。谢立转身盯着陶运昌,模样认真,“你当时犯案岁,只判了两年十个月。犯罪记录是可以封存的。”
陶运昌没接话,也看向谢立。谢立这些年长开一些,高中时脸小,五官紧,装狠也只是稚气又漂亮,现在看竟是英俊更多,不好再当他小孩。
陶运昌离开小屋,站远一些调侃,“现在还懂法律了。”
谢立有点不好意思,他和沈榷一起看法条,脑袋慢看不明白,全靠沈榷解释。但得知陶运昌还可以学建筑的时候,比自己上大学还高兴。
陶运昌从焚烧空地里捡出剩下的,烧黑的木框,将他举起来,框住自己的脸。他对谢立微微的,很短的笑了一下。说,“谢谢。”
这是谢立近日见他以来,唯一真心的笑容。只一瞬,不清不楚,就像火一样灭了。
谢立呆呆问他,“你谢什么?”
“你为我做的。”陶运昌把画框扔进一旁的垃圾堆里,拍拍手准备回车上。
谢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在他身后轻声喊。“小运哥。”
陶运昌停住脚步,肩膀垮下来,顿了顿,没有回头。他应答的语气很淡,像是叹息。
“小运哥七年前,已经死了。就和你刚刚烧掉的画一样,忘了吧。”
他说完翻身上车,手肘撑着窗框看向远方。镇上除了牌桌没有夜生活,前路的城镇黑黢黢一片,和天际阴沉的夜色交汇一体,摸不着光,看不清路,也找不见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