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丞相垂下眸子,无言以对。
“本宫做下的决定无可更改。”晏东凰语气淡漠,“让他们都回去吧,这是本宫和晏鸣之间的账,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那楚家——”
“楚家并不无辜。”晏东凰打断他的话,“去年三月,原定的粮草因楚尚书刻意延误而导致青鸾军陷入无粮困境,整整两个月,将士们食不果腹,挖野菜,吃树皮,周边能吃的都吃了……若不是有商贾雪中送炭,紧急筹备一批粮草过来,今日青鸾军还能回来多少人,本宫无法估计。”
晏东凰身姿笔直,纤细修长的身躯像是蕴藏着极大的力量:“裴丞相,从楚家库房里抄出来的银子若是换成粮食,足够青鸾军二十万兵马两年军饷和粮草。”
足足二十万人的生计。
楚家过着奢华富贵的生活,浑然忘了边关保家卫国的将士们,除了冒着生命危险之外,甚至连吃饱饭都是一个奢望。
裴丞相动了动嘴,却无言以对。
“京城多的是奢华富贵的权贵之家,不止楚家一府,贪赃枉法的官员也不止楚尚书一人。”晏东凰嗓音冷硬,眉目萦绕着寒意,“但贪污粮草,草菅人命的却只有楚尚书,所以本宫必须拿她开刀,让青鸾军将士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身后各部大臣和御史听到这番话,神色皆有些不自然,无声之间又隐隐松了口气。
水至清则无鱼。
朝中官员真正不贪的没几个,权力越大,官位越高,来历不明的钱财就越多,没几个经得起查。
原本他们还担心长公主会挨个查抄,此时才知,楚尚书真正罪大恶极的不是贪污,而是居心叵测,故意延误粮草,这是草菅人命的做法。
长公主杀他才能安抚军心。
裴丞相沉默片刻,劝道:“楚尚书触犯律法,应该由皇上处置。”
“差点被饿死的人是青鸾军,拼死拼活抵御外敌却受到不公待遇的人是青鸾军,有权处置楚尚书一家的人只有青鸾军。”晏东凰态度强硬,“贪官蛀虫都是皇帝纵容的结果,丞相大人觉得本宫会相信皇帝能秉公处置?”
裴丞相再次哑口无言。
“长公主此言差矣。”严御史厉声开口,“若掌兵权之人都如长公主这般想法,帝王威严何在?皇上还如何治理天下——”
晏东凰冷冷看着他:“如果皇帝忌惮功臣,谋害兄弟姐妹,纵容贪官,默认官员可以克扣军饷,贪污粮草,那么这样的君王只会葬送祖宗百年基业,就没资格做皇帝!”
严御史脸色骤变,当场惊得说不出话来。
其他官员同样被晏东凰的气势震得脸色发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面面相觑。
他们原本确实是抱着死谏的决心而来。
可当晏东凰让他们把家眷都带来,当着她的面一个个杀掉时,众人胆子已经受到了冲击,心底细不可察地生出几分退缩之意。
毕竟不管是十年寒窗苦读,还是朝中多汲汲营营,大都是为了自己和家族,为了飞黄腾达,为了庇荫后辈,为了家族显赫。
若连自己的亲人都下手,他们努力一辈子还有什么意义?
而如今晏东凰面色无惧,如此疾言厉色地指责皇帝昏庸,纵容贪官,谋害功臣……桩桩件件,更让人无法反驳。
这些话若由其他人说出来,他们或可激烈否认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