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躬身道:“确实待遇不菲,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但是,在下却不能从命。东翁莫非忘了答应在下的事情。很快就到九月了,中正评议就要开始了。东翁答应过在下,以东翁个人名义举荐在下参与中正评议的。这管事之职,便只能错过了。”
顾谦神情有些激动,站起身来喝道:“李徽,你怕是不明白这里边的关窍。中正评议对你而言,未必是一条正确的路。老夫知道你想要出人头地,但老夫不得不再一次提醒你,这条路你未必走得通。最好的结果便是通过中正评议让你有成为衙门小吏,或为士族之家招揽的机会罢了。然则老夫现在任命你为管事,待遇丰厚,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么?难道你要舍近求远,放着老夫给你的优厚的待遇不要,将来去给人当跑腿小吏,弄的饭都吃不饱不成?”
李徽静静的站着,并不说话。保持着恭敬的姿势。
顾谦瞪着他一会,沉声道:“你莫要以为老夫是反悔食言,老夫跟你说真心话,老夫是真的希望你能留在这里,助老夫一臂之力。而且老夫说的也都是实情,对你而言,也是最好的选择。事实上参与中正评议的凭证已经下达,老夫已经替你拿到了凭证。过了重阳便将开始。你瞧瞧吧。”
顾谦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皮纸张递了过来,李徽闻言颇为惊喜,伸手接过,那上面果然写着自己的名字,盖着中正官的印章,内容是定于九月初十开始本郡中正评议,三天时间品评,错过不侯。还有一些注意事项什么的,比如衣帽穿着的要求,考评的内容之类。
“多谢东翁。”李徽大喜过望连声道。
顾谦皱眉冷声道:“倒也不用谢。老夫最后再问你,你宁愿放弃我南宅管事的职位,也要去参加这中正评议么?老夫不得不认真的提醒你,我南宅管事之职必须尽快敲定,不可能为谁保留。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只能择其一。老夫也再一次的提醒你,中正评议这条路对你并不适合。”
李徽吁了口气,微笑道:“东翁,我早已经表明了态度,决意参与中正评议。多谢东翁教诲,但在下早就跟东翁说过,我这个人就喜欢赌一把。哪怕赌输了,也认了。”
顾谦沉吟半晌,轻轻叹息道:“罢了,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好说什么了。你志存高远,老夫自然不能挡了你的道。我只是尽力提醒了你,毕竟你为老夫做了不少事情,老夫自然也要提醒你一些事实。老夫也是看在兰芝份上,你母亲也定然不希望你做出错误的选择的。你既然决定了,那么今后你也怪不得老夫在没有同你说清楚。”
李徽整衣跪下,给顾谦磕了个头。他确实感受到了,这一次顾谦是真的为自己着想,提醒自己做出正确的抉择。这当中真诚的成分占的多,而非是虚假之言。无论如何,要感谢他给了自己赌一赌的机会。
若是在数月之前,李徽或许还会考虑留在顾家的可能。但现在,李徽是绝对不可能留下来的。参与中正评议未必是正确的路,但离开顾家一定是正确的抉择。
“感谢外叔祖的提携照顾,李徽铭记于心,并一直存感恩之心。但我已经决定了,便不再回头了。”李徽沉声道。
顾谦叹息一声,轻轻点头。他听到了李徽再一次改换了称呼。数月前他母亲领着他来见自己的时候,他叫过自己‘外叔祖’,后来便直接叫‘东翁’了。今日再一次改了回来,意味自然不同。
几个月前喊他外叔祖是攀亲,此刻喊他外叔祖是内心里的感恩,是亲近之意,自是截然不同的意味在其中。
“起来吧。这凭证你收好,今日起,你告假在家,好好的准备吧。既然参加中正评议,总不能闹出笑话来。此刻练字读书,抱抱佛脚还是有些用处的。月例钱粮照旧发放,你不用担心。”
李徽再叩首道:“谢外叔祖。李徽告退!”
顾谦摆了摆手。李徽起身将凭证仔细叠好放在怀中,转身快步离去。
顾谦坐在椅子上,看着李徽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是真的想留下这少年在自己身边帮自己,这几个月他已经对李徽完全改观,这少年有胆有识有谋略,若留在自己身边,必是自己的好帮手。
可是,他选择了充满不确定的一条路,要去搏一搏。这让顾谦有些不理解,同时也有些钦佩,甚至是有些羡慕。
年轻真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冒险的抉择,尽管这抉择在其他人看来是不明智的。但是,这份勇气和态度却让人羡慕。或许他需要的只是现实的磨砺,等他明白这世间的艰难和险恶,或许他会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