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非要和我盘道,至于小丫头,她是我老仙的弟马呀!”
弟马?
谢萦不知道它在说什么,但套话的本事总归还在,于是一掀眼皮,慢悠悠道:“是吗?我看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吧。”
没想到听了这话,黄大仙两只前爪唰地收回,竟然径直跳了起来。
黄鼠狼的跳跃能力极强,成了地仙之后就更甚。一团黄影蹿起了将近两米多高,两只后爪再重重落回罗汉椅上,“噔”的一声巨响,像是猛拍惊堂木。
黄皮子呔的一声大叫:“这可是黑老太的山衙门!我会睁眼说瞎话吗?”
激愤之下,黄鼠狼的嗓音更加尖锐刺耳。谢萦脑瓜子嗡嗡的,眉头越皱越深,不过总算是问出了事情的始末。
黄开亮是个弟马。
所谓的弟马,就是出马仙在人间的弟子。
一般人拜黄仙,也就是家里人遇上头疼脑热才拜一下,祈祷黄仙不要趁机作怪,让人早日恢复神志清明。黄开亮却不同,用黄大仙的话来说,他从小就是个“孝敬弟子”。
黄开亮对地仙笃信不疑,逢年过节必有供奉,而且规格隆重。
说到这里时,黄大仙嘬着牙花,两只滴溜溜的黑眼睛里露出了向往的光,只道这叫“宝鼎上金条,红粮细水雪花飘”。黄大仙受了他很多年供奉,也觉得无功不受禄,便托梦让他正儿八经开个堂口,算是收下他做弟马。
黄皮子说的都是仙家行话,听着云山雾罩,其实不过就是点上香,再供上鸡蛋和白酒的意思。谢萦听得半懂不懂,还以为它是真的收了金条,心想这年头也通货膨胀得太厉害了,地仙宰人宰得比赎罪券还狠啊。
更何况,黄开亮十四五岁就独自去了南方闯荡,发过横财,后来犯了事才回村。一夜之间赔得家财散尽,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受了保佑的样子。谢萦质问道:“既然是你的出马弟子,怎么还会那么倒霉?”
黄皮子怪笑道:“倒霉?倒霉?!不是我老仙开脸,他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吗?嘿嘿,早叫人挖了出气筒和一双招子,埋到树根底下施肥啦!”
杀身大祸变成赔钱了事,若是其中有黄大仙的庇护,倒也说得过去。谢萦不动声色地朝丛增芳看了一眼,见她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又道:“那他回村之后没几年就死了,又是怎么回事?”
黄皮子尖笑一声,两只前爪嗖地扑到地上,从站姿蹲伏下来。
“他两半屁股被火烧啦!坐不住,非要去和别的爷爷别梁子。”它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我老仙可不触这霉头,他非要做,可不就叫人摘了瓢啦!”
原来黄开亮虽然回村安顿下来,但还是不死心,想再出去闯荡,又怕被仇家报复。
因为受过一次黄仙的庇护,他对鬼神之说更加笃信不疑。但黄仙又不是招财猫,可不管发财的事,他再怎么潜心供奉,也改变不了自己的财运。
黄开亮正在人生最低谷中,心态格外急躁,病急乱投医之下去寻了些邪法子。不过,一介凡人妄图借助这种力量,很快就惹上了某些厉害的东西,受到了反噬,而黄皮子可不会替他去和人硬刚,自然袖手旁观。
像黄仙这样的出马仙,动物性远大于神性,天生并没有正邪之分。它有时降临在弟子身上做些驱邪除祟的小事,但脾气上来也会折腾人,可不是能随便许愿的圣诞老人。黄开亮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黄仙身上,玩砸了也算是自作自受,谢萦淡淡道:“那他女儿呢?”
黄皮子的脑袋一歪,尖尖的鼻吻往前探了探:“我和这小丫头有缘!”
它的话音落下,旁边的丛增芳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猛地挣脱兰朔站了起来。
她一声沙哑的大叫:“你放屁!”
到底是伤到了嗓子,丛增芳吼到一半,尾音就断在了喉咙里,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谢萦朝兰朔望去一眼,兰朔会意,扶着她坐下。从增芳被他按着动弹不得,却仍然怒视着黄皮子,像是想要破口大骂,只是身体太虚弱了,咳了半天才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