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披裹黑布之人身影佝偻地在那群破衣烂衫家伙穿窜交闪的间隙转来转去,我留意到其虽出没无定,却似并未走避渐远,反而悄又晃近。转悠之间,更加趋至长利背后。我出言提醒道:“长利,当心你后面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偷袭!”
披裹黑布之人行藏被我喝破,不由恼羞成怒道:“谁说我要偷袭?我是以特别方式行动而已。你们为什么不投降?都是君士坦丁十一世惹的祸。他为什么不早日献城给我们?继续顽抗只能使百姓受苦,为什么要让生灵涂炭?”有乐见他越说越似气不打一处来,忙劝解道:“好了好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过我看从来都是谁的家伙更硬谁有理。你有什么硬的家伙没有亮出来呀?”那披裹黑布之人点头道:“当然有。”掏刀子追着他戳,有乐边躲边呼救:“宗滴!宗滴……”
“滴你的头!”宗麟见有乐跑过来,不意将许多凶狠的目光吸引到他这边,难免眉头一皱,啧然道,“我本来打算低调行事,你不要太张扬。劝架不成,被人追就跑开些,不要跑来我旁边。”
眼见有乐把一大堆破布裹身之辈吸引过来,背后又是死角,势已退无可退,信孝他们慌忙聚拢抱团。数名破衣汉子绰刃逼近跟前,信孝他们不得已各摆姿势,拉开架式准备迎战。我伸头一瞅,只见信孝咬着茄子,抬腿展臂,作出“大鹏展翅”姿势。有乐抬手做出鹤嘴之形,晃一下过后,又改为蛇形刁手,口中发出“咝咝”之声,并且吐舌。信雄在旁愣立片刻,抬起嫩手,摆出虎爪的样子,口中“喵喵”地叫唤。有乐不由纳闷道:“节骨眼上,你怎么叫得跟一只小奶猫似的?”
“唉,你们太嫩了!”宗麟兀自摇头不已,哪料破汉们欺近之际,有乐他们纷收架势,一齐缩身躲去宗麟背后,反而把宗麟推搡上前。宗麟迎头撞向刀丛,难抑懊恼道,“唉呀,你们太混蛋了……”
随即脸上挨一耳光,有个破衣汉子边掴边斥:“说谁呢?都怪你们这些外人不好,大老远跑来煽风点火,援助拜占庭打了这么久,使战争不能迅速结束。为何不劝他们谈判求和,让突厥人早点胜利不好吗?你们太邪恶了!”模样年轻的黑巾人惑觑慈祥老者,蹙眉问道:“那些破汉是什么路数啊,似乎不是我们的人。怎竟一直这么来劲?”慈祥老者自亦纳闷道:“我也不知那帮服色各异之人为何比我们还显得更加起劲……”
宗麟被掴得恼火道:“关我什么事?拱到我发火了,甭理有理没理,偏不跟你们讲理。有本事打就是了,扯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战场上拿不到的,谈再多也得不到。杠精的年代提早来到了吗?一个个就会能言善辩,口吐莲花有用吗?”破衣汉子本要再掴耳光,不料宗麟晃手拍在他嘴上,噼砰炸响之际,有乐忙捂耳叫唤道:“又是‘掌心雷’!大家赶快掩住耳朵……”
眼见宗麟旁边许多人此起彼落地掼躯跌飞,我不禁惊咋了嘴儿道:“哇啊!没想到宗麟也有这么厉害,差不多快要跟幸侃和他妈妈一样‘能’了……”
宗麟也自纳闷,转觑道:“然而我还未发功呢,效果怎竟这样炫烂?”
“这一关很难过,我临时拉了帮手来援。”蚊样家伙从他后边冒出来,拭汗道,“本来想去有更多相识高手的地方,不料匆促间却晃去了阳明山。碰巧撞见此位故人在如厕,只好顺便拉了他来将就对付一下看行不行……”
“小老弟,”旁边那个面容冷峻之人徐收掌势,转面惑问,“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跟你从厕所里撞出来就到了这里,而且风物皆非……”
“先别问那么多了,”蚊样家伙恳切的说道,“王大哥,帮忙一下好不好?”
“剿山中之贼易,剿心中之贼难。”面冷之人扫觑四周,微嗟道,“本来我正在山上坐养浩然之气,接下来将要日发一啸,不料你又冒出来搅扰我之功课。然而朋友一场,合该相助。”
“这是谁呀?”有乐好奇的问道,“虽说裤子还没及时穿好,整体形象却看上去很冷也够酷的样子……”
“唉呀别问了,”蚊样家伙说道,“大家瞅隙儿赶快跟我闪,记住别迟误,这里就像暗黑死关,很难过的!”
我难抑疑惑道:“咦,你们有没留意到,他的样子怎么有点不一样啊?看上去更加显得衰老……”有乐称然:“蚊子的模样变来变去,每次看到他重新出现都显得年纪不一样,变化无定,就像那谁闷进水缸里的猫一样是死是活扑朔迷离。”
信雄瞅见有个小珠子晃了一下,闪去蚊样家伙耳后,不禁好奇道:“咦,怎么又有……”小珠子从信雄耳后转出,细声细气的笑道:“你说话的声音怎么就跟小奶猫一样嫩啊?”信雄抬手摸了摸耳后,愣问:“你会分身,对吗?”信孝拿茄子闻了闻,猜测道:“莫非有多个它?然而令我越想越伤脑筋的是,那个蚊样家伙似乎也有多个……不知哪一个才是先前那一个?”宗麟掴开一个摇晃未倒的焦脸破汉,转面说道:“其实就一个他。区别在于不同的时间段。我想应该就是这样,除非不是。”
有乐困惑地问道:“会不会有许多个我们呢?”小珠子从信雄耳后转出来,摇晃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有许多个你们?”信孝问道:“会不会有不同经历的我们出现在许多个宇宙里呢?”小珠子在信雄耳畔晃悠道:“没这回事。”
有乐望着面容冷峻之人系裤带,小声问道:“你屙完了没?”
“还未完结,”面冷之人低声说道,“我便秘。”
有乐惊讶道:“高手也会便秘?”
“高手就不会便秘吗?”面容冷峻之人说道,“我就是为了治愈便秘,才苦练丹田驭气之术,不料便秘未愈,反而意外地成为高手。据说便秘与久坐有关,由于我长久坐着修练吐纳功夫,便秘的宿疾因而更加严重。后来我发现这两方面形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好啦好啦,别说这些了。”蚊样家伙在旁催促道,“就快打过来了,大家赶紧溜!”
“想溜?”那个流着脑花的长须瘦子摇摇晃晃地向我追来,探出仅剩的另一只手,随即那只手也掉地。趁长须瘦子一时痛踣难起,信照拉我欲跑,忽又急蓄刀势。我瞥见牵骆驼的黑衫瘦汉拔刀半出鞘外,顿时也和信照一般同感颈脊凛紧。牵骆驼的黑衫瘦汉与信照隔着一人对视,在痛踣颤搐的长须瘦子后面徐徐按刀回鞘,低哼道:“食蛙者,你出刀也很快。然而想从我跟前离开,须看你更快,还是我快。”
“快”字出口,两人同时隔着一人出刀。长须瘦子在刀光交划之间溅血痛呼,随即信照收刀后撤,长须瘦子摇晃而倒,颈后插了一口刀。骆驼惊奔,黑衫瘦汉自捂伤腕踉跄而退,眼光中却有佩服之色,低哼道:“没见过你这样出刀的手法!”
“那是当然,”有乐在信照后边伸头说道,“他这叫‘一刀流’,然而一刀斋的刀法传到了我这个爱好练字的哥哥手上,自有变化。其实就跟连笔字的写法差不多。一笔划出,勾来撩去,连绵不断,直到写完……”
没等他蹦着舌儿说完。青盔将领突然打马冲撞而近,投出手中长戈,飒然掷去长利背后。我忙叫:“小心……”声犹未落,只见长利反绰飞戈,先接在手,顺势丢掉另一只手上已然折裂的残篙,双手持戈抡扫起来,憨笑道:“这根兵器耍起来趁手多了!”信孝连忙低头走避道:“别又扫到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