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婚后在‘乌格拉河对峙’胜利标志着俄罗斯真正获得独立自主,为了让年轻的妻子高兴,伊凡三世聘请意大利建筑师修建了克里姆林宫建筑群的主体部分,至今我们仍能领略其雄伟壮丽,当然前提是要去看。”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说道,“除此以外还有看不到的方面。索菲娅公主嫁入莫斯科的时候,带去了大量的书籍,都是在拜占庭帝国灭亡前夕从君士坦丁堡抢运出来的。一方面,这批书籍对俄罗斯的文化发展起到了不小作用,另一方面,莫斯科大公国对拜占庭文化的继承和发展也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从这一点上说,莫斯科是第三个罗马帝国的说法还是有其根据的。自从索菲娅来了以后,莫斯科大公国的宫廷制度就按照拜占庭帝国的标准作了改革,从此莫斯科大公国的各种规章礼仪日渐完善,成为一个完整的体系。宫廷内举行的各种仪式也要求进退有节,因而更加庄严更加隆重,体现出大国风度。索菲娅对宫廷制度的改革招致了很多人的不满,守旧的大臣们采取消极对抗的办法,对很多革新举措拖延或者找各种借口不予执行。为了推行改化,索菲娅带来的拜占廷旧人纷纷登场起用,并且她逐渐认识到,想要在治国方面更加有所作为,先应摆脱‘外人’的形象,还须得到莫斯科臣民的爱戴。而想要做到这一点,第一件事就是:必须为伊凡三世生个儿子。伊凡三世也有这个愿望,但他只是喜欢男孩而已。婚后两年,索菲娅公主终于生下了和伊凡的第一个孩子,却是一位公主。让反对索菲娅的贵族们感到高兴的是,在接下来的两年里,索菲娅的两个孩子还是公主。索菲娅不停地祷告,希望能生一个儿子。最终在婚后十年那个凌晨,索菲娅和伊凡的第一个儿子出世了。伊凡为了纪念自己的父亲,把孩子叫作瓦西里。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索菲娅又为年老的伊凡生了五个儿子和三个女儿。伊凡三世和索菲娅公主一共生养了十二位子女。索菲娅希望瓦西里能够代替伊凡和前妻所生的儿子伊万,成为莫斯科大公。逐年衰老的老公对此无力阻挠,当然最终她如愿以偿。一脚踩着瘫痪在床的老公身上,实现‘鸠占鹊巢’。”
“你又没在床边,怎么知道她脚踩老公身上?”长利转头憨问,“况且我们为什么说这些?若说伊凡雷帝还不算扯太远……”
“你们就会乱扯!”宗麟伸手杖来敲长利脑袋,冷哼道,“伊凡雷帝明明就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什么叫距离咱们来的时候不远?我闹离婚之时,他还没死呢。”
“也跟你一样,”小珠子转出来说,“他爱用手杖敲人脑袋。其王储伊万,就是被伊凡四世用权杖击毙。伊凡四世在亚历山德罗夫的行宫中意外发现王储伊万的妻子,也就是她的儿媳,所穿衣着不符合礼仪规定,伊凡四世不禁勃然大怒,上前对儿媳大打出手。此时儿媳已经怀孕,遭伊凡四世暴打后流产。王储伊万赶到,上前想要保护妻子,拉开暴怒之中的伊凡四世,结果被伊凡四世用手杖击中头部,头破血流而死。有幅名画描绘出那一天,伊凡四世在暴怒之中用沉重的权杖击打儿子伊万的头部后,从狂躁中清醒过来,头发蓬乱的伊凡雷帝跪坐在铺满了红地毯的地上,右手把儿子搂在怀中,左手试图捂住儿子头上血如泉涌的伤口,眼中流露出惊惶恐惧和无助的神色。而王储伊万双目无光,半躺在伊凡雷帝怀中,但仍然左手支地,似乎试图挣扎着站起来。沉重的金属权杖沾满鲜血,被遗弃在一旁。王储伊万死后,伊凡四世除了弱智的儿子费奥多尔以外,再没有继承人了。虽然伊凡的末任妻子给他生了儿子季米特里,但很多人认为他是非法所生,不能立为王储。伊凡四世无可奈何,只好将费奥尔多立为王储。正如我见过一幅画像描绘的那样,沾满鲜血的权杖被遗弃一旁,留里克王朝在伊凡雷帝之后,马上就要皇权落地了。”
“我们为什么要扯这样远?”长利捂头说道,“有乐在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宗麟撑着手杖冷哼道,“他躺在床上吃这吃那,这会儿没动静,还不是吃饱了撑的?吃多了当然昏昏欲睡,懒于出声。你吃饱饭时,不也很想睡一会儿?这都是人之常情、事之常态,不值得大惊小怪。要说真正使人匪夷所思的奇事,莫过于昨晚我宿醉之时看见上帝被绑在火刑柱上,居然能打出如来神掌……”
“头上罩个便桶那家伙不是上帝吧?”长利纳闷道,“这个画风太令人无语了。上帝怎么会是头罩简陋便桶、脚穿人字拖鞋、衣不蔽体,并且裤子快掉了的邋遢形象呢?”
“谁告诉你,上帝一定要戴不简陋的便桶才吻合你想象?”有乐的声音传过来,啧然道,“绝世高手就不能脚穿人字拖鞋出场吗?上帝裤子就不能掉一半吗?非要头罩精致便桶才是神么?”
“就是啊。即使像鹅,它也仍然是一只鸭子。”毛发蓬松家伙抱起名叫阿梨的鸭子,叼烟说道,“难道一定要像鸭才是鸭吗?”
“你这个真的是鹅。”宗麟伸手杖一指,说道,“或者是大雁的一种。但我看它八成是鹅,不要再说‘明明是鸭子’这种蠢话了。”
“咦,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乐说话的声音了。”我转面寻觑道,“不知从哪儿传过来的?”
“对呀,好像是他。”长利忙去板壁那儿窥看,口中说道,“然而似乎连信孝也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
我敲着板壁,告诉他:“先前信孝从这底下一处松脱的缝儿里硬是钻进去了。我看见有个光头男,说话尖嗓子,好像是太监,带了一个黑衣阿婆溜入房内,不知要对有乐干什么勾当?”
“那个阿婆据说是‘指匠’,”宗麟伸出手指,朝信雄愣望的眼前来回戳着说,“能戳到你很爽那种。这个古老的行业我听闻很久了,当时菊花一紧,难免为之神往。不过他们西班牙这里也有太监吗?这我还是头一遭见识……”
信雄躲开手指,避去我身后之时,小珠子不安的嘀咕道:“这里真的至少有一个不是人。难道我还要再提醒你们一次才引起警惕吗?你们看她手臂上的剑痕,显似有股无形的剑气都差不多就快呼之欲出了……”
“是吗?”我连忙抬起手臂觑看,懵然道,“可我还不知怎么用……”
“船到桥头自然直。”宗麟伸手指戳去信雄挪移之处,微哼道,“不是时候,着急有什么用?就像我从小学会的‘禅花指气’向来就是时灵时不灵,急用之际发不出,挖鼻孔的时候它出来了。至于谁不是人,你们说大伙儿当中哪一个最可疑?”
包括信雄在内,众人一齐抬手指向他。长利说道:“你!”
宗麟一怔,随即愕问:“为什么是我?”
“你最可疑了。”长利拉开信雄,惕觑道,“先前我们撞墙闪掉之时,并没看见旁边有你。到了这条船上,你却冒出来了,大家说是不是这样?你是从哪儿跑来的?”
蚊样家伙忍不住说道:“宗麟大人吗?当时他也在残墙后边,我们撞墙之际,他伸手拉住我裤头了。然后我们从战船的外壁撞出来,坠落水中。那个鸡窝头刚好放下小船撒网,看到我们在海里扑腾就叫人帮着一起捞上来……”
宗麟拣了条鱼,伸去打他脑袋,摇头说道:“下次你别带我们撞去悬崖绝壁,不幸坠落深谷。纵使我轻功了得,从来独步云峰,然而毕竟一把年纪,经不起太多折腾与惊吓。”
长利转身另指一人,惕然道:“那就是你了。因为当时旁边好像没他……”
“所谓‘鸠占鹊巢’就是这么回事了。”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走到光线最好之处,在船舱门口徐徐转面,扫视一张张惕觑的面孔,默然无语片刻,随后扮鬼脸,吐舌儿道,“我们当中有一个不是人,这个桥段太吊胃口了。话说我一直想成为大家的焦点,不愿被无视。小时候我在茅山学堂念书,总是被同窗的学童们当做不存在一样。后来我想去应征当公公,结果呢你猜怎么着?他们阉谁都阉了,就漏了我不阉。这种事也能无视?于是我只好改而去投靠锦衣卫,每次缇骑四出,都没叫上我跟去抄家抓人。在厂卫机构这么吓人的衙门混到最后,我成了翻译。唉,我被无视太久了,终于有机会重新成为众目所投的焦点,然而可惜这一次全船的焦点又不是我。”
“不是他,”蚊样家伙缩在角落里说道,“当时他也在旁边,我拉了他一把,就跟着撞过来了。”
信雄惑问:“那家伙是谁来着?”
“问的好。在下姓马,来自报恩寺……”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在门口刚要唱起个天大的肥喏,突然被推开,将他往旁边搡了个趋趄踉跄,背后现出一团狰狞吓人的阴影笼罩过来,有个奇怪的声音嘿然道,“谁占谁的巢,你们在里面议论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