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正当时,休沐在家的王峻起了个大早,准备吃朝食,便收到澶州暗桩送来的密信。
看完信,他有些后悔看早了,郭荣的那个长子郭宗谊居然没死,且看言行与之前判若两人,颇为老成聪敏,这个消息令他心烦意乱,食欲全无。
乾佑事变中,他的家眷子嗣也和郭威一样,被屠戮殆尽。
他一度觉得人生无望,但自从立了大周的从龙第一功,便身兼使相,大权在握,被倚为国器,位极人臣。
就连郭威私下里也要唤一声兄长,人前叫一声秀峰(他的表字),如此殊荣,令他迷醉。
他经常想,去岁在邺都时,若他以监军身份取郭威而代之,现在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是不是他?
他仔细一盘算,机会很大,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如今郭威多病,有继承权的不过就那三人,其中李重进有勇无谋,张永德根基尚浅。
唯一值得忌惮的,便是他那养子郭荣。
此人颇有雄才,性子果决,比之李重进、张永德之流要高出几个台阶,甚至郭威也不如他英明。
郭威无后,此人若是嗣位,最先拔的钉,恐怕就是他这位前朝权臣了,有刘承佑的前车之鉴,他定然难逃一死。
所以他数次阻止郭荣进京,就是怕他被郭威留在中枢,对他不利。
在桌前呆坐了许久,王峻突然心生倦怠。
他是歌伶出身,昂藏一丈夫,被当作礼物送来送去,最后被当作战利品,归了刘知远的帐下,风雨三十年,做到了宣徽使,也算前无古人。
到了晚年,却丧子亡妻,做了宰相,仍觉低人一等。
兴许只有当上皇帝,才能彻底洗刷掉出身的耻辱。
他总觉得这一生,很累。可惜谋国之事,似开弓引箭,一旦开始,便不能回头……
缓缓咽下一口浊气,他高声唤道:“备车!老夫要入宫。”
王峻没想到的是,在滋德殿内,冯道与郑仁诲居然也在。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向一袭赤黄龙袍的郭威,很端正的行礼:“臣王峻,叩见陛下,陛下圣躬万福。”
郭威笑呵呵道:“秀峰也来啦,快坐。”
郑仁诲见状连忙让座,自己坐到了东面,冯道的次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