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御医说起最近的烦心事。
自从皇帝患病久治不愈,戾气横生,砍杀御医。太医院本就人手不足,如今是雪上加霜,折了六位顶尖的医者。
薛御医弓背走路有些蹒跚,“在陛下那里,小老儿不知能残喘多久。有件事想拜托詹事大人。”
“薛老请讲。”
“听说詹事大人祖籍姑苏,小老儿的家乡也在姑苏。”
卫湛淡淡笑开,随口说出一句方言。
薛御医下意识以方言作答。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在飒飒竹林中以家乡话聊了许久。
薛御医年事已高,妻子离世,膝下一子在多年前走散,杳无音信。他孤身一人,想要落叶归根,故而,想托卫湛在他离世后,将他的尸首葬于家乡姑苏。
一片竹叶落在老人花白的发间,卫湛抬手摘掉,“晚辈记下了。”
薛御医躬身施礼,“大人之恩,不胜感激,若有来世必当报答。”
卫湛扶起老人,“今生还未过完,薛老何言来世?”
“伴君如伴虎,小老儿自知命不久矣。”
景安帝的暴戾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时常迁怒于侍者,只有赵得贵圣宠多年不衰,薛御医不觉得自己有赵得贵八面莹澈的本事。
卫湛看向他背着的药箱,那里面全是为皇帝准备的珍贵丹药。
“薛老觉着,陛下的身子骨还能支撑多少时日?”
“这”
“这里没有旁人,薛老但说无妨。”
薛御医慎重思考后,道:“依小老儿之拙见,恐是熬不过下一个春日。”
卫湛默然,前世,景安帝于次年二月廿七昏迷不醒,由新立的太子沈懿行代理朝政,却是威严不足,难以服众,致朝中大乱,多方夺嫡。
而自己折在次年三月初九,并不知晓后来的朝事,但不难想象国祚受到多大的重创。
这一世,距离次年二月廿七,还有三月有余。沈懿行错过了寻回皇子身份的机会。
但他依旧要付出代价。
当晚,卫湛回到府邸,按着秋荷的意思,坐在了躺椅上。
宁雪滢和青岑站在一旁,安静看着秋荷施针。
要说青岑对秋荷的医书还抱有不确信,卫湛可谓坦然接受,亦或者说是看淡了结果。
一根根银针刺入身体的穴位,卫湛感到心跳变得剧烈。
以毒攻毒吗?
他面上无波无澜,像是睡着了。
相比秋荷,宁雪滢扛起的责任更大。倘若刺坏了世子爷,自己会陷入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