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绍宽知道这人根本不认识自己,也不可能信任自己,因此不肯说话也很正常。于是请营总们先出去,只留下军事组的人,然后又搬了张凳子放在他背后,让他坐下说话。
俞哨长并不知道眼前的情势是怎么回事,不过看到营总们对项绍宽毕恭毕敬的样子,猜想这人恐怕是什么重要人物吧。既然如此,就先坐下,看看有何话说。
项绍宽见他坐下,用手指了指在场的军事组成员说道:“你别怕,我们是受命来整顿屯垦营军务的,我叫项绍宽,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多大年纪?”
俞哨长未曾见过这样说话的上官,而且穿越者们虽然换了服装,但是发型容貌还是与明人不同,看上去似乎非寻常之人。当下略一犹豫,还是开口答道:“俞齐时,浙江宁波府奉化县人,今年三十一了。”
俞齐时的宁波口音很重,不过毕竟现代人的语言适应能力很强,勉强都能听懂他说什么。
项绍宽点点头:“听说你是哨长,你哨下有多少人?”
“俞某本来是哨长,辖下有八个什,每什十一、二人不等,总数连俞某在内,一共九十四人。不过现在嘛……”
“平时粮饷给得足么?”项绍宽没有理会俞齐时的抱怨,继续往下问。
听到项绍宽这么问,俞齐时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过脸去没有回答。
“不足就说不足,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扭扭捏捏,你敢跟二爷动手,还怕回答我的问题吗?”项绍宽见状,瞬间提高了音量。
俞齐时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震,一股血性涌上心头,于是大声答道:“上面克扣粮饷,二爷能不知道?何必一问再问。士兵弟兄们吃穿是什么样子,大家都看得见嘛。”
“所以,你就是因为粮饷的事,和二爷动手?”
“哼!俞某那天向二爷说上面克扣粮饷的事,二爷不但不听,还说是弟兄们偷懒。”
“哦?二爷为什么这么说?”
“二爷说,今年秋收营里上缴的粮比别的营少。其实我们打下的粮食并不少,上缴的时候,怕不是营官私卖了赚钱。”
项绍宽听了点点头,这个套路自己也在史书上见过。
“那你们哨员额不足的事,上面知道吗?”蒋一正在旁边插话问道。
俞齐时听到这话,“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对着潘兴说道:“这位老爷,不是我们哨,是哪个哨都缺员,只是营总隐匿不报,专吃缺额空饷,这谁不知道?为什么没人禀报给王爷听?”
“行行行,你不必激动,我们知道了。”蒋一正笑着走过来,又把俞齐时按回到了凳子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北兵屯垦产粮并不比别人少,但是拨给的粮饷却不足,上面收到的也不足,只是肥了中间的官员,是这样吗?”项绍宽又问道。
“那当然,我们的弟兄们在浙江,都是农家出身,哪有种地不如……不如人的道理。”俞齐时忿忿地想说一句“哪有种地不如福建人的道理”,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项绍宽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些微的笑容。本来想要放了俞齐时,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妥,毕竟郑聪下令关着的人,还得郑聪亲自处理才行。于是叫进来一名营总,把俞齐时带下去,仍然在囚营看管,不过又多嘱咐了一句话:“先带他去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