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科考岂不是要延后了?”阿四起身走到窗边,天上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楚。
“科考的时间是钦天监算过的,约莫是在雨后两日。”太上皇上前拍拍阿四的肩膀,笑道:“你即刻就先回去吧,再晚一会儿,雨就要落到家门口了。”
刚进内宫,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地砸在地上,好在雪姑提前安排好轿辇,阿四才没有淋一场春雨。
热水滚入汤池,阿四脱掉身上厚重的衣物,泡在热汤里感叹:“之前还听说有水灾,不知道这场大雨之后,会不会加重百姓的负担。”
垂珠舀水浇在阿四露在水面上的肩膀处,闻言笑道:“春日里少雨,哪里就能水灾了。”
阿四眨眨眼:“没有嘛?”那她之前在甘露殿听的是预先演练?
雪姑见多识广一些:“春天的水灾是有的,偶尔在北边会有,我们这儿是很少见的。这一场春雨大概也淋不到北边去,四娘不必忧心。”
第章
今年的春雨可以用浩大来形容,水不是淋下来的,而是泼下来的,一地水珠落到石板上溅开的水花有桃花的大小。天上的乌云黑压压的漂浮在太极宫之上,仿佛触手可及,犹带雷霆之势。
阿四窝在窗边小榻望雨,为天象所震慑,心中可惜的是初春的花朵:“今年是赏不了春景了,前两天翰楚院的养花学士传话说宫里的桃花打苞了,现在全都喂了泥土。”
雪姑总能想到办法,道:“承欢殿的闵小郎养了不少茶花,都是盆中养着,听说现在都搬到屋里避雨,是很好看的。四娘若是想赏花,选个雨小一些的时候做车辇过去。想来闵小郎是很乐意将美景分与四娘的。”
阿四早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往翰楚院跑动了,倒是闵玄璧日日不落的从翰楚院学了些真本事,将花草伺候的不错。她还记得上回在承欢殿听闵玄璧的乳母们说起吃药的事,后来尽忘了,想起来也是该抽空去看看的。
倾盆大雨向来是维持不了太久的,一个时辰之后雨水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阿四叫来车辇,打算先去久违的翰楚院拜会。
翰楚院算的上是太极宫中最安逸的一角了,从阿四首次闯进门到如今,里面的陈设分毫不差,就是翰楚学士们也都是一副不曾老去的模样。
反倒是阿四日渐忙碌,学业繁忙同时还添了不少向太上皇问安、关心学子之类的杂事。阿四远远瞧见养花学士支使力士们搬花的懒散样就来气,怎么她每日烦恼,倒是这个工作了的老头过得这样舒坦。
阿四小下巴一抬,示意垂珠和绣虎去把养花学士今年新种的花草端走两盆,务必要选珍贵的品种,她可见不得人日子过得太舒服。
挑开帘子,阿四眼见养花学士的神情变得气急败坏,她的心情舒展了,挂上笑容:“好了,我们立刻就走,你们先将花送回去,我往承欢殿瞧一瞧。”
闵玄璧小时候还好,越长大倒显出两分身娇体贵,身子骨越发差了,冬夏两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管在屋内侍弄花草解闷。
未免背上莫名其妙的黑锅,阿四提前让雪姑向太医署问过,只说是一直在用药将养着。至于是什么药,养的是身体还是其他的什么,雪姑也不肯明说。
走进承欢殿,阿四就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凭借丰富的糟蹋花草经历,阿四轻易嗅出了源头:“是桃花的香气,闵小郎连桃花都挪进屋子里养育了吗?”
闵玄璧默默地跟在乳母身后见礼:“这颗是前两年我从园内移栽的,一直养得不好不坏没从盆儿里移出去,没成想倒是救了它一季的花。”
“倒是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小郎这些天过得好么?”阿四回头来看,许久未见的闵玄璧面白如玉,仿佛是养在深闺中许久未见阳光了,白的有些吓人。
阿四皱眉问:“听说太医署在给你用药,这就是你用药的成果?进了棺椁的人也没有你这样白的。”
闵玄璧垂眼道:“医师和阿娘商量后开的方子,想来是不会错的,她们都说吃两年,实在不起效的也就不必再吃了。”眼睑上的青筋在雪白的肤色上衬托得越发打眼,嘴唇上只有半分血色。
这得是什么药,能将人补成这幅纸扎人的模样?记忆里飘荡的鬼仙都比闵玄璧如今来的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