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悯低头去读,郑留的纸上也唯有一字。
“保谭。”她念。
郑留也垂着眼帘,看着手中的纸,轻声道:“保谭。”
一人不约而同,同时写了“保谭”一字。
郑留脸上的微笑不易察觉地变深了,连声音里也带了一些笑意。
“我与师姐,果然心有灵犀。”
“没想到师弟也是如此打算。”商悯也笑,“早知如此,就该早早来找师弟。”
“此刻也不晚……不,应当是恰到好处。”郑留道,“师姐何时来找我,何时便是‘恰到好处’。只因师姐是自己寻踪觅迹知晓了真相,不是借我之口或他人之口得知。此时不晚,因为一切还有余地。”
此时也不早,因为就算保了谭国,谭国也不可能成为今后他们逐鹿天下的大敌了,这样才算恰到好处。
“一切还有余地,但也没那么多余地了。”商悯不知郑留话外音,“即便你我欲保谭国,能做的事也太少,大燕主力军箭在弦上,我们保不了谭国上下,也阻止不了这大战,所以,我们要取舍。”
“取谁?又舍谁?”郑留定定地看着商悯,“如何取,又如何舍?”
“师弟,你是在给我出难题吗?”商悯失笑摇头,“我是有办法,一个比较直白但是有效的办法,只不过没有好的人选去执行,也不确定他人会不会按照我所设想的那样做。”
她忽然间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只静静地坐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椅子扶手,陷入了深思。
现在的她,其实很容易心软。郑留沉默地看着商悯想。
在他面前坐着的,是年仅十一岁的商悯,一个杀过敌,但是没法轻易做出关乎几十万乃至上百万人性命的抉择的商悯。
舍一人,商悯毫不犹豫。
舍十人,商悯也可以不眨眼。
她的心肠的确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变狠。
舍百人,舍千人,商悯能较为平静地接受,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选择,是可以接受的牺牲,舍这千百人,是为了保其余数万人。
但是舍万人,舍几十万人呢?
商悯能说服自己冷静地接受吗?几十万人,毕竟不是几十万头猪。各国纷争,动辄折损兵马无数,损失钱财无数,可是纷争还是不断被挑起。
各国掌权者看到这么多人命被填进战争的深渊,更多的是会想这些逝去的人会让自己国力变弱,会动摇自己的统治,而不会想这么多人都有各自的家人,他们理应长命百岁安居乐业。
他们是想不到吗?还是他们压根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又或者他们想到了,但却并不在意。
商悯终究不是天生的为王者,她前世是芸芸众生的一
员,那段记忆让她比天生上位者多了一份谨慎,多了一份怜悯。()
若她不曾记得前世,她或许做下决定会更容易一些,因为她已经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远了,远到难以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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