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启脸却是拉了下来。这时袖子被人拉了一下,原来是伎子见他说话未顾着自己这里,剥了粒葡萄伸手送到桓启嘴边。正值初冬时节,这葡萄从南方用快马运来,极是少见,水润剔透的果肉在芊芊素手中,多了一份韵味与**。
卫姌此时已走到堂前。
桓启心想这等宴席上伎子作陪都是寻常事,哪家不是如此,可见卫姌正要进来,他倏地将伎子推开,道:“什么味,熏地人头疼,离地远些。”
伎子手里的葡萄滚落在地,委屈地双目泛红,怀疑是不是今日衣服上的香没选好,讨了贵人的嫌,她想下去换身衣裳,又怕有人趁机替了这个空,遂打叠起笑脸,仍旧奉酒伺候,只是不敢靠地太近。
卫姌走了进来,罗弘招呼她过来,不少人打她一照面就猜出她是卫家郎君。要说玉郎的美名,从江州豫章等地传出,荆州也有所闻,有不少人有心结交。可惜卫姌自来了荆州后从不出门应酬,到了现在才让这些年轻子弟见着。众人暗赞人如其名,又想着卫姌与桓启关系极好,立刻便有好几个迎了上去,一边说着奉承话一边敬酒。卫姌作揖回礼,接过酒杯轻抿两口,微微笑了一下,真个儿朱颜熙曜,晔若春华。
桓启见了这场景,对罗弘道:“还不开宴”
罗弘只觉他语气与刚才不同,也没细究,拍了两下掌,叫众人落座,吩咐上菜,伎子弹琴助兴。堂屋内烧着火盆,暖融融如春日般,正中点着香炉,美婢四处摆菜张罗,气氛和乐,宾主相宜。
桓启见卫姌来了此处,心里不悦,故意不去看她,只与罗弘和近桌几人谈笑。这时忽听一个桓氏族人问道:“卫家郎君美凤仪,不知婚配否”
见桓启没说话,那人又道:“我家有个小妹,年十四,瞧着与卫家郎君相配。”
桓启手中杯盏搁在桌上,目光一扫,见两个十七八岁的郎君正与卫姌说话,举止殷勤,有一个还亲手去斟酒。桓启瞧了两眼,捋了下衣袖起身,道:“出去则个,你们先饮着。”众人刚才见他言谈举止贵气又不失豪爽,已亲近起来,当下笑着送他,还打趣让他快些回来继续饮。
桓启到了外面,一面命人去外面叫蒋蛰,一面叫住一个要往里面去的婢女,吩咐了两句。婢女连连点头,刚要走,桓启又叫住她,道:“你说给她听,若不出来,我就亲自进去请她。”
婢女见他语气森然,赶紧去了。
没一会儿,卫姌就被婢女带着过来。
桓启站在庭院角落,这个宅子不大,还是他命人为罗弘准备落脚,离隔壁有些距离,也不虞动静让外人知道。
卫姌刚才饮了酒,脸庞白里透红,更添明媚。她在家中待得久了,早觉得闷,今日出来透个气也觉得舒畅,脸上带着一丝笑,喊了声“二哥。”
桓启转过身,瞧她一眼,道:“这地方你跑来作甚,家里正准备给你恢复身份,你还冒郎君出来饮酒。”
卫姌却笑了声道:“罗家兄长在豫章时对我也有照顾,特意邀宴我怎能不来,不是郎君,女郎也可饮酒,没什么大不了的。”
桓启哼了一声,“不许再进去,我已经把蒋蛰叫来,你跟着他先回去。”
卫姌有些不乐意,便没说话。
桓启又问:“刚才那两个和你说些什么,头一次见有那么多话说”
卫姌道:“说的荆州外头的风土人情,还有那几个娘子的才艺。”
桓启听她提到伎子,想到刚才卫姌进来,和罗弘寒暄招呼时也看到他身旁斟酒的伎子,她当时目光一扫而过,没有任何表示。他心里有一丝别扭,她若是闹腾,他当然要说道几句,高门大户往来应酬都是寻常,可她半点异样都没表露,平淡如常,不知怎得,他还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桓启暗中瞧了她半晌,道:“那些伎子都是罗弘从江州带来,也不知平日如何管教,粗手粗脚,惹人烦。”
卫姌面露诧异,瞥了一眼过来,“瞧着都是美人,兴许是平常不太服侍人。”
她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桓启却仿佛听出另一层意味,觉得她还在意,沉着的脸竟好转了几分。
这时蒋蛰已被仆从领了进来,桓启立刻让他带着卫姌回去。他抬腿就要回堂屋里继续饮酒,可走了几步,听见里头嬉闹噪杂的声音,顿感索然无味,往日这些应酬热闹都变得无趣至极。桓启转过身,叫住卫姌,道:“先去小厅等着,等我去去就来,一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