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阿楚坐在案边削木棍。
室内置了火盆,窗外还洋洋洒洒地飘着大雪,抬头就能看见压满白雪的红梅枝丫。
院里刚伐了一株瘦梅,新的树苗还未长成,此时无人看顾,雪地里只有三两株梅花枯树星星零零地布着,冬末鸟飞投林,显得院落空旷又寂静。
从回雒阳的第三日开始,她便不得已把自己锁在了屋里,院前派了人把守,所有人都不予放行。
她自己便窝在房里,终日不出。
“这是厨房新做的姜汤。”阿妙端上一碗热姜汤,漆碗与木几相触,发出一声轻响,滚滚热气从里头腾起来。她透着白雾看了眼阿楚,注意到她手中不成型的粗木棍,削了又削,已经崎岖得不成样子了:“主人,这种活计,还是让阿妙来吧?”
阿楚摇了摇头:“不用。这梅花是我当年亲手栽下的,如今伐制成了木材,也当由我亲自动手加工才对。”
秦妙有点不确定地问:“是送给……郭先生的吗?”
“对,”阿楚手下一用力,刀片飞快地从木条上削下来一片,不小心划破了指尖,却没落出来一滴血。她漫不经心道,“奉孝看我送了双戟给子满,笑我身为武将厚此薄彼,我便想着趁这几天闭关,做个发簪给他——这个做起来容易些。”
郭嘉典韦跟着她四处镇压黄巾,又不似她体质特殊,一路吃了不少的苦,功劳苦劳都少不了,等随军回了雒阳,才算勉强安顿下来了。
她还未到搬家自立的年龄,主宅又人多眼杂,多有不便,于是和父母商议了,把步广里的别院拨了出去,让郭典二人暂时居住。
阿妙又道:“等做完了,婢子让阿谨给您送去步广里吧。”
阿楚:“好。另外备的财物也别忘了。”
“婢子明白。”
“那些财物”就是刘宏赐下来的金银财帛,东西不少,什么都有,但是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处。
正所谓越不缺什么越来什么,与同行的几个将领相比,刘宏给她的物质赏赐是最多的。
阿楚跟着皇甫嵩朱儁回来的第二天凌晨,便被阿妙提起来穿衣服,曲裾的衣襟绕了一圈又一圈才算结束,又听母亲叮嘱了两句,被一把塞进伏完的马车里,再和亲爹一路向西,准备跟着上朝领赏。
雒阳的冬季比颍川还要冷,天亮得又晚,她窝在车厢里昏昏欲睡,把小捧炉压在腹部,在身上盖了条裘衣,就着炭火的热气,眼睛要闭不闭,后半程已经打起了小呼噜,在马车轻微的颠簸里来到了东明门。
荀彧比她起得早,在北宫门前略等了些时候,看着她迷迷瞪瞪地下了马车,立刻加快步伐,走到她身旁。
他轻轻咳了下,试图把阿楚唤醒,压下声音,低低地提醒道:“异人稍后上朝,务必谨言慎行。”
阿楚:“我懂。”
其实她压根不懂。
往回追溯一下,她上次进朝面圣还是在八岁那年。那时候窦氏余党倾巢而出,世家动手砍了好几个宦官,唯一的皇子刘辩都被宦官骗到了郊外。朝堂一团乱麻,谁能注意她哪里不合仪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