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拉门进来,怀里抱了几叠桃木牌,见她刚整好了衣物,慢悠悠从屏风后出来,不由一愣:“原来你睡在这里啊。”
“昨晚贪黑批了公务,懒得回房了,就在这里将就了下。”秦楚随手理了理微乱的鬓发,目光投向孙策怀里的木牌,眨了眨眼,“反倒是你,来书房做什么?”
“妙姊说,府中只有主公书房没有挂神荼和郁垒的画像,我便来帮忙了。”
神荼郁垒是汉代的门神,雒阳的习俗是在元日前夜祭祀二神,以求辟除灾厄。
秦楚不信鬼神,特意设令禁止祭祀与求神拜鬼,只不过挂画像的习惯还是被手下保留了下来。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难得今岁诸事无恙,手下也添了不少人手,他们有心过元日也是好事,秦楚于是拍拍他背,点点头:“阿策去吧。”
孙策一眨眼,反握住她手腕,自然道:“阿楚不一起吗?”
他这两年长得飞快,眨眼便高了秦楚一头不止,根本不像未加冠的少年。然而孙策自己还毫无意识,与她交往时,态度还与总角无二,动不动便爱肢体接触。
秦楚眼皮一抬,见他那双圆鹿眼亮晶晶的,还含着笑,正低头直直看着自己。
她都不好意思假正经地把孙策的手拍开了,干脆就着这姿势一抬手,扯了把孙策没什么肉的脸颊,看见他吃痛得龇牙,嘴角一翘,转眼便露出了尖尖的虎牙,不怀好意道:“我是主公,你应当求我的。”
窗外余晖恰好落在她脸上,孙策睫毛一眨,转身将手上几卷刻画着门神的桃木牌放回到木柜上,好脾气地露出个笑容,眼睛却闪闪发亮:
“好吧,求求主公帮我。”
挂完门神像,太阳已彻底落了山。距离除夕宴飧还有一段时间,秦楚背手溜达到庭院里,才见道旁已点起了夜灯。
大雪连着下了好几天,到现在也没有要化的迹象,夜里寒月星光并着夜灯映在棉絮似的白雪上,又照亮了道旁的小竹林,看起来也算风雅。
郭嘉搬了张胡床坐着,身旁站了个吕布,两人伸头围着只小火炉,手中不知拿着什么,看起来闲适得不行。
“呀,主公来了。”郭嘉最先看见了她,眯着眼冲她招手,“我与吕将军在点爆竹呢。主公要一起吗?”
秦楚愣了一下:“爆竹为何不去空旷处放,还要聚着火炉?”
吕布也愣了:“竹子不进火炉,那要怎么烧爆?”
他说着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铁棍,又伸手拿它朝火炉里顶了一顶。
秦楚这才借着灯火看清楚,炉中乱七八糟折了好几捆竹节,火星不断地从中向外跳,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燃爆竹,当然就是把竹节燃烧爆开。”郭嘉拾起胡**的鹅毛扇,对着火炉摇了两阵风,见火势大了些,又从雪面上捡起一支砍干净的竹节,随手向内一扔,炉中便又发出了竹枝炸开的声音。
郭嘉这才抬头望向她,火光雪夜里,那张脸难得的血色充盈。他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了一眼,发间梅树雕成的猫头木簪随之晃了一晃:
“颍川元日时有燃爆竹的习俗,为的是‘吓跑山魈’,乞来岁平安无病——雒阳没有这样的做法么?”
秦楚:“……”失策了。
她身为二千多年后的现代人,哪里知道东汉的爆竹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爆竹”,此时也只能抱怨一声火药出现得太晚了。
秦楚胡乱搪塞了两句:“我自幼长在琅琊伏府,旧宅里没有这样的风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