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野早苗先给出结论,随后解释道,“这是因为,只要佐井还在集英社,那位松村桑还在偶像女团,他们的不伦绯闻就有可能成为集英社广报部门的痔疮,时不时被揪出来,给分管和工作在宣传、广报部门的人带来麻烦。我父亲现在就分管这些,还是从这条线上晋升的,为人为己都要解决这个隐患。否则,当上社长的机会很渺茫。”
林真秀微微点头。
由于当年的原因,他了解过集英社的情况,因为现任会长山下秀树也是东外大出身,他还顺便研究了下这家会社高管的晋升路线,确认就如其他出版社一样,历任社长绝大部分出身编辑部门,如从社长晋升会长的山下秀树1966年入职集英社后,在《明星》杂志编辑部工作。现任社长堀内丸惠1975年入职集英社后,在《周刊少年JUmp》编辑部工作。而广野真一1979年入职集英社后却是在宣传课工作,历任宣传课课长、宣传室部长代理、广告部部长、宣传部部长,在2013年获得役员待遇之前,只有从宣传部部长转任内容事业部部长后才和编辑部门沾了点边。
这次转任给广野真一在编辑、内容这条线上的任职经历,由此得到可以晋升至社长的资格,但比起来自编辑部门的对手,终究有些底气不足,关键时刻要是有人将佐井庆英的丑闻拿出来狙击,会有很大麻烦。因此,这位确实可能想把大地雷赶出集英社,只是没这权力,也怕物议罢了。
“我之前拒绝后,你有想过其他办法吗?”广野早苗忽得话题一转,问道。
“还没有。”林真秀老老实实地答道,“或许会想办法再托其他人,给佐井桑一点压力,当然也给那位一条出路,软硬兼施,迫使答应。”
“你替他找好出路了?”
“差不多吧。我和一家中国会社在日本的分社社长关系很不错,他们今年有比较大的制作动画片规划。现在动画片多数来自漫改,佐井桑既然是《周刊少年JUmp》的资深编辑,对漫画界肯定很熟悉,非常适合那家会社,如果他愿意出面揽下责任,我打算推荐他去。”
“那就更好了,你手头有软,我这里有硬。”广野早苗说罢,又用汉语道,“姓何的嫁给姓郑的——正合适。”
林真秀没惊讶——这句歇后语还是他在大学时教给对方,就是有点不解,“你能向他施加压力?”
“我当然不能。”广野早苗摇头否认,然而又狡黠地补上一句,“但广野取缔役的女儿能,也更合理。”
林真秀秒懂,这是打算狐假虎威,用广野真一的名号去强迫了,而女儿代表父亲出面,对讲究隐晦含蓄,尤其是越上层越习惯于躲在幕后,便于推卸责任的日本人来实在正常不过。
然而,他还是有点踌躇——广野早苗肯出面,成功概率不小,但会不会引起父女矛盾呢?毕竟,刚才说的只会乐观其成是对方的单方面陈述,不能排除女儿因为父亲的作为,觉得对不起同期,故意这样说、这样做,作为弥补的可能。另外要紧问题是,他一旦接受,就没法借今天摊开来说的机会和广野早苗结束以往的纠葛,理直气壮不往来了。
不过,林真秀思考良久后还是怀着担忧接受了同期的好意。毕竟,想要消除他自己和日本偶像海外推广企划身上的一个重要隐患,化解或许来自高濑会长的攻击,向岩本桂一表现出可以快速、有效解决突发事件能力等,全都建立在佐井庆英愿意出面承担责任的基础上。
接下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嘈杂的居酒屋中,两人开始商量细节,低声讨论需要哪些人的配合,怎么才能让集英社的网络配信部门——数字事业部的分管取缔役兼部长不排斥,主管课长配合,彼此怎么配合,时间地点的安排,一旦广野真一知道后,怎么才能让他默认,届时该说什么,以及做哪些相应的准备。
等都商量好了,林真秀主动去结账,和广野早苗并肩离开居酒屋,从嘈杂的环境中回到下弦月已经开始西落的马路上。
从温暖的室内回到室外清冷的仲春时节,带着淡淡寒气的南风拂面而来,男人没受到什么影响,只是感觉人更清醒一些,精神更抖擞一些。而穿着职业套装,露着小腿的女人却是因为风带走体温而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使劲裹了裹身上的女士西装上衣。
林真秀眼角瞟到,下意识地想脱下身上的风衣,给自家同期披上,但才一动就停了下来——他不想发出错误信号,再给自己找事了。
或许是这细微动作被察觉到,广野早苗瞟了过来,随即又失望地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向前看,继续向前走。然而,当可以看到前方的神保町站时,她停下脚步,在身边同期投过来的疑惑目光中,道:“都0点了,末班车应该已经没了。”
林真秀按耐住去看腕表的念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而且,如果回家,我父亲肯定要问我之前为什么那样问他,还会追问我后来去了哪里,我总不好骗他。”广野早苗继续道。
他有点明白了,也更迷惑了——如果是堀未央奈、卫藤美彩,乃是白石麻衣,他会理解为想要到自己的宿舍住一晚,或许目标就是期间能发生什么,但对方肯定不会是这意思。
还好,答案随即就到。广野早苗指着前方一座建筑,像是赌气一样地道:“而且这么晚了,明天一早还要上班,就在附近随便住一晚吧。那里是神保町芬迪别墅酒店,你付钱。”
林真秀视线跟着看过去,那是距离大约100米远的一座六层楼黄色小楼,在外墙亮化灯的照射下与居酒屋内一样显得昏黄温暖。无论高度还是外饰都不起眼,只有外墙上的玻璃窗宛若用油画框包起来,能给人留下点印象,远不如别墅酒店这个名字引人注目。
“好。”他很痛快地答应了。不就是一晚上的房费吗?和得到的帮助相比,微不足道。只要能让对方的怨气少一点,这个男人很乐意出。
等到了酒店,从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玻璃大门进去,看了眼只有几十平米的大堂,没有任何附属设施,边上仅有一部客梯,完全是一家快捷酒店的模样,他就更加安心了——广野早苗就算生气看起来也很有分寸,没用宰自己出气的意思。
更让他觉得自家同期嘴硬心软的是,在刷信用卡付了两万円押金后,前台服务员递过来的收款单据被边上伸出的一只手给拿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话,“先放我这里,如果能报销,我到时转账给你。”
这个男人也没在意,陪着广野早苗走到客梯前,道:“那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又目送对方进入电梯轿厢,等电梯门关闭,楼层数字开始从小到大跳跃时,转身离开酒店,也就因此不知道自己才走出酒店门,楼层数字就在停止十几秒后又开始从大到小跳跃。当出现数字“1”时,电梯门打开,广野早苗从中走出,来到前台,拿出那张收据,问服务员,“请问,用什么方式可以从上面的卡号查出持有人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