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鸣柯顺着他的话安慰他,说什么做生意还是要靠运气之类的,让他攒好资本,说不定将来东山再起,就能实现财富自由了。
但司机好像并不想听这种话,继续往后说:“就算真的如你说的那样,东山再起也没意思了,因为我没钱,老婆跟人跑了,还把儿子也带走了,你说女人心里在想什么?怎么能做这种无情无义的事?婊子无情,妈的。”
说到这里,他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碰到了喇叭,车子大吼了一声,把车厢里面都震的嗡嗡响,周如许感觉到了他的愤怒,又听他开始骂骂咧咧女人怎么伤害他,感到一阵不妙。
前面的赵鸣柯这时候也转过头来和周如许对视了,交换眼神之后,双方达成了一致看法,这司机不太对劲,说不定开夜车除了要找人抱怨之外,还有可能找个人报复。
只不过现在正开着车只能实行嘴上的抱怨,一会儿停车,或者甚至直接拐进不知名的小巷,两个人就危险了。
说完了女人之后,司机又开始说对社会如何不满,“要我说,这就是社会财富分配极度不均,我兢兢业业一天拉个好十几单,每天就睡五个小时,不是在开车,就是在下货,才到手多少钱?还要被平台扣,还要被客户举报,妈的,有时候在高速公路上,看到旁边那些亮晶晶的豪车,老子心里真是不平衡,凭什么他们就能开那种车?老子要在这里给人拉货?”
他越说越激动,有一段路双手都离开了方向盘,赵鸣柯的假纹身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精神力量,反而此刻缩在副驾驶位上,频频偏头往后面看,那意思就是求救,让周如许想想办法。
周如许中途让他停靠在有监控的马路边上,和赵鸣柯换了位置,让她和行李坐一起,自己面对拉货司机。
“叔叔,我感觉我特别能理解你,”周如许看着司机说完了,趁着他喘气的空档,插嘴说,“我爸也是做生意失败了,欠了人多万,妈妈是出车祸去世的,我一个人跟着爸爸好多年了,”
听到相似的境遇,司机撇过眼来看了她一眼,没有插话,看起来像是对后面的话感兴趣,周如许才继续说:“只不过他亏了钱之后,看透了生意场上那些操作,回来做小本生意,一点一点还钱,现在也都还欠着多万,但是想着总能还上,他还不上,我也能跟着还,人总要活着才有出头之日嘛。”
司机听了这句话,又转过头来看了周如许一眼,眼神里并没有太多恶意,周如许根据这个动作,推测出他可能家里还有亲人,或者只是纯粹生活压力太大因为冲动想报复社会,而并不是瞄准了自己这边两个没有什么反抗之力的女生想下手,只是刚好两个人在晚上这个时间段,碰上了个想要拉两个人垫背的失意人。
当务之急就是让他冷静下来,于是把自己说的更惨一点,让他觉得两个人是一类人,“不过后来我爸也被债主给打死了,那时候我真是觉得天都塌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可是没办法,有事还是得扛啊,你说不然怎么办?我奶奶还在乡下活着呢,都不知道我们家欠了钱,还以为爸爸在外面上班,今年能回去看她。”
司机的双手牢牢回到了方向盘上,听了周如许的话,叹了口气说,“小姑娘还年轻,比我女儿大不了多少,我女儿要是在我身边估计也得跟我一起吃苦。”
周如许想着他刚才还说老婆带着儿子跑了,现在又说起女儿,还不在身边,想不通,这女儿是不是不在人世了?不过没关系,幸好自己猜对了,这司机大叔还是有挂念的人的,以此来作为突破口,至少是能拖延到到达目的地,那时候后面的赵鸣柯估计也拿着自己留在后面的手机还有打在屏幕上的留言,和哥哥联系上了。
那司机开始开口说他以前的经历,“我那时候亏了钱之后,想尽快回资金,去缅甸混过一段时间,跟着一个大哥种大麻做生意,还是赚了不少钱,不过后来又赌博亏掉了,你要是真想还钱,老老实实上班不太行,但也千万别去那种法外之地。”
周如许听他说这些,心里更害怕,但表面上还是做出倾听者的模样,捧着司机说:“这我真不知道,还是大哥您见多识广,能不能和我说说?免得我将来走歪路,不瞒您说,我最近也正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还上那些钱,我怕我将来也和我爹一样,还不上钱,把命也给丢了,家里奶奶还等着呢。”
说完了,趁着司机看着远方回忆,往后面看赵鸣柯在抱着自己的手机发定位,又回过头来继续和司机攀谈。
“那地方真是吃人呢,钱都是人命换来的,我亲眼看着一个女孩,就跟你们俩差不多年纪,连着被卖了四五次,身上还有毒瘾,这个是他们用来控制人的方法。当时我跟着大哥,也吸过,但是后来实在受不了他们的赚钱方式了,回到酒店之后,强制住了叁个月,自己给戒掉了。”
周如许并不相信毒品可以自行戒掉,但还是捧着他说,“叔叔,你真牛,这证明你和别人都不一样,他们用这种方法来赚钱,可能灵魂已经不干净了,但是你能意识到这是不对的,这证明至少那一瞬间,老天爷是想捞你一把的,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的机会就来了。”
司机哈哈大笑,说借你吉言,这时候路上旁边几辆警车呼啸而过,开着闪灯和警笛,不远不近,就在前面,也没有靠面包车太近,周如许不确定是不是哥哥的人,因为她明确告诉赵鸣柯,只让哥哥过来,不然可能激怒司机,打草惊蛇了。
而且他知道这边赵鸣柯的大概地址范围,要是真报了警,又没有造成什么具体伤害,进去审问一圈,就把人给放出来了,反而有可能招来他后面的报复。
好在那几辆警车同路了一段之后,就从一个岔路口往另一边去了,刚好也到了搬家点附近,周如许没有让车停在小区门口,而是拿起手机给司机看了一个酒店,是刚刚在路上一边攀谈一边定下的,目的是不让司机看到赵鸣柯具体的地址。
司机整个人在行驶和下货的过程中都处于清醒和不清醒的边缘状态,周如许严重怀疑他其实是吸了点。
小面包车离开之后,那司机还给赵鸣柯打电话,问能不能在酒店借住一晚?因为时间太晚了,回去的货车不准出城了,刚好节假日前,要进行检查,都必须停在统一的地方。
可是那司机的并不是货车,周如许直接拿过电话说,太晚了,你明天还要跑生意,早点回去休息吧,面包车是可以出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