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木基的心肝好像被李爻那一眼攮了个对穿,刚要开口,被谋臣拦一下。
“李大人莫怪王上,老大人血虚摔倒磕伤,又发高热,待到伤口的炎症消下去,就会好了。大人不如在我胡哈多住些日子,待老人家状况稳定了再回去。”
都是屁话。
李爻没理他。
景平则已经把郑铮额头的药布揭开了,问那谋臣:“郑大人是在哪里摔倒磕伤的?”
谋臣一指帐口地面:“老大人身子太虚了,一个不稳当摔在门口,磕到的额头。”
景平摸出帕子擦掉手上的药渍,到李爻身侧,微随下腰,跟他耳语道:“若当真摔倒磕在平地上,伤口周围甚至脸侧都会有擦创的轻伤,老大人只有额角一处伤口,是撞的,要不要现在就挑明,全凭太师叔做主。”
二人在主家帐中毫不避讳地咬耳朵,文臣武将都被当作土豆倭瓜,没放在眼里。
李爻垂着眼睛听罢,已经可想真相的雏形,八成是胡哈人无礼,老大人宁折勿弯的义气上头,撞墙了。
景平见李爻石像似的,又道:“我能让老大人现在就清醒过来,当场对峙,只是比较伤他元气……”
“不必,”李爻抬了眼,同时扬手在景平肩头一拍,“你已经很周到了,不错。”
他说话时没看景平,目光冷飕飕地扫过场内,最后落在自己的随行护卫身上。那二人都戴着骑军的面罩,脸被遮住大半,只隐约可见深邃的眸色。
景平则一直看着李爻。他从未见过太师叔这般肃穆,回想几年前对方从缨姝手里救他时,依旧是嘻嘻哈哈,嘴角挂着三分戏谑,就连刚才初进帐子,他也是一脸气死对方的蔑笑。
可眼下他半分笑意都没了,只是平淡。
景平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景平在外游历两年多,面对过穷山恶水不要命的悍匪,也见过剑起血雨的搏命江湖人,在年轻人眼里,那些都不及李爻此刻的默不作声震撼。
李爻的平淡表情里透着不寻常的戾气。景平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想不明白,这戾气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他看一眼就自心底打颤。
直到后来,他和李爻经了更多的事情,才渐渐明白,李爻的戾气与拔刀相向、胡砍乱劈的杀气不同,他的暴戾之气里带着不动声色就颠覆局面的凛冽镇定。
太师叔只身站在那里,恍如背靠千军。
作为伙伴他可靠至极,作为对手他可怕至极。
谋臣见李爻不说话,又看自家王上一眼,谄媚道:“实不相瞒,咱们不送老大人回去,也是怕路上有个万一……郑大人的十几名随侍,我们每天好吃好喝地奉为上宾,请他们歇在寨子后面的园子里呢。如今李大人亲自来接,我们也就放心了。”
李爻难得非常给面子地听他啰嗦完,笑道:“言辞机变,难怪你家王上宠你。”
他语调讥讽,那谋臣正急切切地腹稿,想把稀泥和得更乌漆嘛遭一点,却见眼前李爻倏然一晃,竟不见了。
同时,耳朵被灌了“锵”的一声。
谋臣知道那是钢刀脱鞘的声音,下意识一缩脖子,再定睛看——不远处武士的腰刀到了李爻手里。
不及反应,那明晃晃的刀锋已经架在了自家王上的脖子上!
一时间,军帐内金石擦措乱响混合着呼喝声,胡哈的武官兵士纷纷利刃脱鞘,执刀逼视着李爻,雷声大雨点小地高喝“放开王上”、“大胆”,却无人敢有进一步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