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景道:“我跟人打听了,都说这几天太热,中了暑邪,但我瞧着不是那么一回事,刚刚遇到丁大哥,丁大哥本要赶路进城买粮,就发现去城中的路上,倒下的不是一个两个,丁大哥远远看着就没敢上前。”
丁茂生与赵家同处一个村子,平日里两家来往就不少,这次路上更是互相帮衬,走动得十分亲近。
杨老太道:“一下子死那么多人,难不成真是时疫?”
赵学礼道:“豫小王爷战死之后,西北就乱了套,衙门里不少人手都被调走了,若不是这样,山匪也不敢那般猖狂,不管是不是时疫,都肯定指望不上衙门,这话不能往外说,但咱们心里得有个数。”
豫小王爷听说今年才十九岁,别看年纪大步,却已是威名赫赫,战功立下不少,但也有些不太好的传言,说他太早染了杀气,动辄发怒杀人,入京面圣时,与工部侍郎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当场杀了侍郎父子,因此被皇帝责罚。
赵家人会知晓这些,都是杨老太爷给城中的员外公子做西席,这话都是出自员外的嘴。
杨老太看向老四赵学义:“你呢?只有你三哥说,你问到什么了?”
赵学义露出尴尬的神情。
杨老太接着数落:“打听消息去,你扛几根木头回来做什么?”
赵学义憨憨一笑:“儿这不是想着,万一洛丫头一时半刻不能好转,我做个物什,将她背去城里看病。”就这样边想边找木头,连打听的事抛在了脑后。
不过,赵学义倒是想起一桩不太寻常的事:“刚刚在林子里,我好像看到了黄衙役,本来想上去说两句话,谁知道黄衙役匆匆忙忙走了,对了,黄衙役脸上好像还蒙着一块布巾。”
这么热的天,谁愿意往脸上糊那些东西?
赵家全家人身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赵家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赵学礼和赵学景再次抬脚向外走去,这次他们出去得掏出点实情来。
陶氏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在这样的地方,吃食都不够,更别提用药了,真的传上时疫哪里还能有活路。
陶氏这边吓得不得了,赵学义“叮叮咣咣”开始折腾起木头来,用的都是他从家里拿出来的那些石头磨的家什。
杨老太看着生气,正要吆喝,却被赵洛泱拉住手:“阿奶,让四叔做吧,咱们一家老老小小,指不定谁就能用上。”
杨老太好不容易才盼到小孙女能开口说话,眼下不管赵洛泱说什么,她都肯听,更何况她还觉得小孙女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去管。
赵洛泱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最坏的结果就是真的遇到了时疫。
“阿奶,”赵洛泱低声道,“咱们还有多少口粮?”
杨老太摸了摸身下的包裹,粮食都在这里呢,她走到哪里拎到哪里,有些粗粮,有些糠皮、菜干,还有在家里就烙好的大饼,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儿子打的两只野鸡和他们在林子里挖的野菜和蘑菇。
杨老太不自夸,她操持吃食是谁也比不上的,谁叫一睁开眼睛,就要填饱九个人的肚子呢?在家时准备了些吃食,这一路上,她也没少挖了野菜。
即能挖野菜又不耽搁赶路,下手必须稳、准、狠,就算雁过都得拔毛,跟在杨老太屁股后的,基本没什么收获。
至于银钱,出发之前大伙儿买了些物什,路上花费了一些,昨儿杨老太拿出一些给了老三,让老三向同行人换了些黍米,全家还剩下不到三贯钱,这钱大部分在她这里,一少部分给了三个儿子、儿媳带着。
至于儿媳们有多少娘家带来的银钱,杨老太也不去思量,出来之前,儿媳们私底下已经贴补了不少,不到走投无路,不能去抠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