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遥拿走了桌案上厚厚的登记文书,又多交待了一句:“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能查案。”
“是。”
东厢房在左院,与上厢房隔着一座花园,绕过长廊灯火,才能抵达。府兵通常在前院和明堂巡逻,后院少有人往来。
魏清遥没有走远,在花园站了片刻,担心上官世青,又折返回去,想看她是否听话休息了,没想到看见她在拆卸假肢。
因为忙于查案,已有两日没有清洗上药,上官世青假臂和断肢粘连的地方有些血肉模糊,她闷哼着上药,疼得几乎在冒冷汗。
终日反反复复承受这样的痛苦,一辈子带着假肢,谁能忍受?魏清遥见此状,心中一紧,想起她断臂场景,不由得鼻间一酸,心如遭重击般地疼痛不已。
她不忍看下去,拂袖离开,走到东厢前院,轻唤:“来人。”
只见两黑影步伐一致地跳出,跪地不语。她将文书拿出:“放点线索出来,从这里面挑,告诉阑珊,明日休朝,有事奏禀者待朕回去再说。”
接过文书的二人,只是抱拳轻轻一跃,又不见了踪迹。
魏清遥叹息,坐在东厢花园中,撕掉了假胡须,略显疲态地松下了青丝。她按了按头,满眼都是上官世青换假肢的场景,脑海时不时闪现过两人过往。
或许是情绪上头,疏于戒备,魏清遥正准备回厢房时,忽然感觉墙头有双凝视的眼睛。
“谁?”她遥望过去,只听得有人摔落逃窜的声音,再用轻功飞去,已不见了踪迹,地上留了一幅画。
那正是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这幅画但凡流传出去,定会被人认出?魏清遥四周看了看,本想追赶,但想到可能会遇到宵禁城防军,便就此作罢。
她将画拿回去,放在烛火下仔细观摩。这笔锋倒是流畅得很,画得自己很传神,连眼中的失落和不舍都展现得细致得当,这不正跟画上官的画师手法一样么?
真是胆大妄为!谁都不可以把自己身份泄露出去,魏清遥动了杀心。
夜晚,上官世青陷入沉睡,开始了无穷无尽的梦魇。她梦见自己嗜血成性,逢人就杀,双冥斩沾满鲜血,她像失去了控制,疯狂杀戮,即便意识清楚认识到自己不对,依然阻止不了杀伐之行,直到眼前出现一黄衫女子,她脸很模糊,看不清样子。
她衣如佛光,闪光灿灿,上官世青像抓住救命稻草,拼尽全力想走过去,获得救赎,却不想迎接自己的是两条冰冷的锁链。
“你杀了我娘,这是你欠我的,这辈子你的命都是我的!”那女子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上官世青眼前血雾弥漫,她挣扎万千想要醒来,终于惊坐而起,却见魏清遥忽然闯入房内。
“尧大人?”
“方才听你呼救,便进来看看,你没事吧,上官大人?”
上官世青只穿着白色里衣,下意识想遮掩残臂,可放在桌上的假肢已经映入魏清遥眼帘。她低头蹙眉:“下官没事,尧大人先出去吧。”
魏清遥视线落在假臂,心领神会,她只是摇曳折扇,笑道:“本官今日什么都没看见,只瞧见了一睡眼惺忪的美人起塌。”
听闻此言,上官世青顿感脸红,魏清遥不但轻松化解了尴尬,甚至调侃了自己,她又何必遮遮掩掩,总在意身残之事?
如此一想,心中也轻松些许。上官世青露出难得笑意,不加掩饰地从床榻起身,落落大方地开始安装假臂。
随即,上官世青开始更换官服,她素面朝天,鼻梁□□,却是清丽婉约,眉宇间英气与柔和恰如其分,本就是一柔弱的美人胚子,却历经桑沧,眼中偶见几许苍凉,许是旧疾旧伤留下的病根,脸色总是白若凝脂,病相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