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伊始,天色还未暗,余霞成绮,微风习习。
行宫树木繁多,白日里虽有炽阳,尚且阴凉,太阳一旦下山,立马就能冷下来。
谢簪星远远看到主殿阶下五丈开外跪得笔挺的人,唇角的笑意愈发遮掩不住,目光都没挪开,话却是在问身边的侍女:“跪了多久了?”
引商上前一步道:“回娘娘的话,听说从围场回来就跪着,少说有两个时辰了。”
殿前铺的是大片大片的厚石板,坚硬,又无遮无蔽,两个时辰前是日头最旺的时候,晒了那么久到这时候骤凉,身子再好的人都要吃点苦头。
谢簪星弯了弯唇,袅娜走过去,停在跪着那人两步开外,微微弓腰,轻声笑问:“哟,这不是太子殿下么?怎的跪在这儿了?”
即使是跪着,他也仪态端正。仅仅是这么微微倾身,谢簪星都能看到他额角微微的细汗,眉心浅浅的皱痕,发白的面和唇。
但这似乎处于下风的人连眼睫都没抬,更没有回应只言片语。
难得看见他这狼狈样子,谢簪星更不在乎受他冷落,站直身子,“哼”了一声转脚往殿里走。“骨头真硬。”
她没再施舍哪怕一个眼神,像是只将人这么奚落一番就已经满足,照旧姿态万千。只待走远些,旁边侍女刻羽才压低了声音劝道:“娘娘,那位终究是储君,还是……”
谢簪星根本不耐烦听她讲完,“御前斗械,罪同谋反!陛下岂会轻易姑息?”
刻羽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开口,只是同引商对视一眼,两人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无奈。
——即使御前械斗罪责难逃,可这不也是护驾心切么?虽是虚惊一场,若圣上不欲责罚,到底是功能抵过。
谢簪星在殿门前站了会儿,李公公出来轻声将人请进去,招呼外面布菜。
皇帝午后浅眠了会儿,此刻刚起身,侍女在旁边伺候更衣。谢簪星上前接过了侍女手上的腰带,环着腰扣好,起身时手被牵住,她也就顺势偎进人怀里。
“阿星。”
谢簪星轻轻应了一声,顺着他往外走,问道:“陛下未曾休息好吗?妾给陛下按按?”
皇帝摆摆手,显然不愿多说,坐到桌前,“用膳罢。”
行宫简朴,正厅圆桌正对着大门,几回谢簪星不经意抬头都能瞥见阶下端正跪着的太子殿下,遑论坐在主座的皇帝,睨下去几次,似乎有些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