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腹部被什么撕裂了吗……?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痛的连心跳都有滞涩感。
意识恢复的那一瞬间,我立刻清晰感受到了一阵尖锐的痛从腹部传来。我缓慢起身,果然看见了腹部裹着的厚厚一层纱布,隐隐可见洇透的血迹,而腹部的伤口似乎因为起身这个动作被扯动,我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小声喊了句“好痛”。
门被很急的推开,那个人推开门以后却又迟疑地停驻在了门边,客厅温暖的橘橙色光把男人的轮廓勾勒得清晰——黑色的帽子遮住了他的眉眼,看不见他眼睛的颜色,只能看见他唇瓣微微抿着,脖颈上戴着性感的黑色choker,身上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三件套,还有脚上那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高定皮鞋,唔,看起来是个有钱有身份的大帅哥,不过,我认识吗?
“晴子,你……”
“哦嗨哟,你是?”
我和他几乎是一同时间开口。虽然受了伤(并且不记得自己是为何受伤),我的语调依旧轻快,他却嗓音沙哑,下颔绷紧,带着些许遮掩不住的沉重和疲惫。
在震惊到失语的片刻后,橙发男人蓦地看向我,下意识压低了帽檐不想让自己眼底的情绪流泻而出:“还记得你是谁吗,晴子。”
奇怪,为什么他会问我还记得我是谁吗,而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记得他是谁了?
那么,我是谁呢?清醒前的记忆停留在……
我突然意识到我所拥有的只有残缺不全的记忆碎片了。
我闭着眼睛,努力回想着,却只回忆起一片黎明破晓的天空下,有谁和我十指相扣,温凉的唇轻轻擦过我的脸,然后用同样的温柔的力度抱住我,倏然拉着我一同从桥边向着深不见底的河流里坠落。是谁呢?
在被水流席卷快要窒息到昏厥的时候,又是谁吻了我,深深的吻,带着血的铁锈味,带着快要溺毙之人最后渴求救赎的希冀,那样缠绵又小心翼翼的吻。
他是谁……是我的爱人吗?我用尽全力回忆着,只能记起一张隽美的侧脸,和一双比黑夜还要沉郁的鸢色眼睛。
另一片残缺的记忆碎片里,他捧着我的脸,指尖温凉,明明在笑,那双漂亮的眼底为什么仿佛浮着谁都无法融化的冰?他的指尖温柔下移,摩挲着我的颈侧,情人的温柔,那个位置,却好像是……大动脉。
不——
脑海里忽然响起了自己的声音,冷酷的近乎陌生:【他是差点杀死你的男人。】
带着血锈味的深吻;紧到快要呼吸的拥抱;铁钉没入手心的疼;子弹撕裂锁骨的痛;极致欢愉和极致痛苦的缠绵……雨,血,连星星都吞没的黑夜他是谁?
危险!危险!!危险!!!
血液似乎都在唰的逆流,越去回忆,越有一种濒死的溺亡感。
我不敢再去触碰那些记忆碎片分毫。努力去想在遇到这个男人之前呢?再往前,往前——
记忆的胶卷缓缓倒带,定格在青涩的校园里。大一的我兴致冲冲地整理着书架,把行李箱的书一本一本的拿出来。《罪与罚》,《双城记》,《了不起的盖茨比》,还有快要被我翻烂的《人间失格》。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桌子上放着一盒冒着热气的饺子,窗外夕阳下沉,手机铃声欢快的响起,我接听,听筒里传来耳熟却又记不起脸孔的声音:“小晴,……涉黑这件事……藏匿在……当场击毙。”
记忆里的声音像信号不好的电流,刺拉拉,断断续续,只能回忆起几个关键词。
最后印象最深刻的,居然只剩下东京大学的牌匾,鲜血似泼染了天空的残阳,和那一本被遍布手抄快被翻烂的《人间失格》。
从残缺的记忆中抽离,我试探性地问帽子君:“我是东大文学系新生?”
帽子君微微蹙眉,似乎有些疑惑,最初的那种紧绷和滞涩感却消失了。他来到我的床边,俯身抱住我,炙热的拥抱,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微微的颤抖,和他橙色的发梢痒痒的扫过我的脖颈的触感。
他的双手却只是虚虚环住我的腰,是不会紧到仿佛被勒到快要窒息那样溺死人的拥抱,是和记忆里那个人截然不同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