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太子虽然被徒述斐哄着吃了些食物,只是到底还是心烦意乱的。如今看太医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头也不痛快,只是用一个字简单的吩咐对方。
太医这才继续开口:“那孩子似乎早几日就被染上了,从脉象和他手臂上的痘痕来看,必是天花无疑。只是不知为何,那个孩子的症状很轻,不过是感觉有些发热又无力。他家中的人也以为是秋日里着了凉,熬了几副万金油的风寒药给他喝下罢了。如今看来,竟是已经快要痊愈的样子了!”
太医的语速不快不慢的,这是他作为医者的习惯。只是前几句话说的太子心惊胆寒的,握着椅子把手的手差点把木头给掰碎。好在太医后面的话没有停顿就立刻接上了,不然太子真怕自己做出什么没有体统的事情来。
徒述斐从花厅探出一个脑袋,听到太医的话之后,立刻就领着贾赦冯唐溜达出来了:“太子哥哥,这回你该信了吧!赶紧的,趁着那牛还病着,给我们每人都种上牛痘,保管以后就不怕天花了。”
“一边去!”太子也是大惊大喜之下有点控制不住了,此刻只想狠狠的揍徒述斐一顿,可又下不去手,“光珠,领着他们几个进去。”
难得看到太子失态,石光珠很有一种自己赚到了的感觉,一点都不觉得做孩子王有什么不好。
徒述斐心急那牛要是好了,再想找头新的就困难了。可太子和徒述斐的想法又不一样:虽然徒述斐说了此法一定可行,而且也有那个孩子的例子在前,可只有这么一例,很显然是无法说服太子的。就算是要做实验,太子也绝不可能用自己的弟弟来当试验品。虽然他身负储君之责,可也知道疏不间亲的道理!天下百姓很重要,可他不能拿自己的弟弟冒险。
徒述斐虽然心急,可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轻狂了,加上被太子吼了一句“一边去”,也就只能蔫巴巴的跟着石光珠向后面走了。
只是走了两步,到底还是不甘心的回头看了太子一眼,希望他哥哥能改变主意。然而太子正在思考该如何证明徒述斐之前说的有关牛痘的话呢,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徒述斐一个。
于是,徒述斐只能很是萧索的对石光珠感概:“唉,秋风萧瑟洒满我的脸,我哥冷酷伤透我的心啊!”
冯唐和贾赦一起抽了抽嘴角,恭敬的跟在徒述斐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假装自己没听见。
-----------
因为徒述斐根本就什么事都没有,所以太子的注意力在太医院的太医们赶到之后,就集中到了牛痘上面来。
关于牛痘的实验很快就展开了,小汤山附近但凡是起了牛痘的牛都被带到了张庄上来,连带着那些平日里和病牛接触并且有了见喜征兆的人,也被强行带到了张庄。
自宋代一来,就有人痘种痘一说,太医院里头分出一部分人研究这些病牛的脓液;另一部分人则是费力气找来了人痘的痘痂吹给那些因牛见喜后痊愈的人,反复观察他们是否还会感染天花。
好在小汤山附近已经封了路,就算其中庄户人家有不少是隶属京中显赫门庭的,可消息传递不出去,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待到太医们在一旬之内收集了足够的数据之后,这些人才牵着各自家里已经病愈了的牛,领了数额合理的补偿银子离开了。
“殿下,小汤山到底小了些。且因为附近都是地热庄子,庄户稀少。若想要更详细的信息,少不得要更多的人了。”
“可惜今年死牢里的人前几日就已经处决了,否则那几百个人,也比这附近挖地三尺才找来的几十个人要强些。”当初牛痘事发,张玉庭首先想到的就是让死牢之中那些准备秋后处斩的人来用做实验之用。只是朝廷处斩的律令已下,不可能朝令夕改,也就作罢了。
太子捏着睛明穴,不必这些日夜轮班的太医轻松多少。太医们还有时间休息,可太子因为这件事,最近十日基本都是浅眠,随时总揽全局、关注实验的进展,就没好好休息过。
这边负责汇报的太医令说完了,又有人送了几匣子东西进来,太医令指着几个匣子:“这些是下官们近日来收集的。这是牛痘原痂的痂片,旁边的是已经磨成粉的痂粉。另外,臣等根据古方,在人痘痂粉的吹粉药方上改良,总结出了三种不同的新吹粉。另外还收集了几匣子的脓液,只是如何使用还需琢磨。”
太医令也是觉得这十几天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一开始知道是太子和六皇子在小汤山染了天花的时候,太医令得到圣人的命令前来此处之时,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但凡太子或六皇子有个什么万一,他这个太医令就算是坐到头了,连脑袋都够呛能保住。然而,来了此处以后,不光发现此事乃是虚惊一场,而且还有了牛痘这个发现,太医令几乎可以肯定,他日史书工笔,少不得把他也列在那无数的医仙医圣后面,提上一两句!更不用提回京之后,这牛痘若是得行,少不得圣人也会赐下不少的赏赐,百姓也说不得会供上自己的长生牌位,这是万家生佛的功德啊!
小汤山的消息被快马加鞭的送进了紫禁城,圣人坐在龙椅上看着太子的来信,心中大安。随即就召集了内阁九卿三公,又从弘文馆里扒拉出二三四五四位皇子,白龙鱼服、轻车简行的就往小汤山来了。
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被圈在一辆车上的四个皇子还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不光是他们,就是后面跟着的这些大臣们也心里直打鼓。但凡要是有谁有不臣之心,只要把这一队的人给端了,基本上他们大庆朝也是不完也要伤筋动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