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鸫坐直了。
“若萧梁倾覆……”谢玄遇手指划回皇城,最终落回距离皇城不远的一处府邸。他眼神深暗,瞧着那府邸前面的官道,仿佛上面印着车辙。
“萧婵就会彻底成为镇国公的人。”
“可他现在不就是驸马么?”赤鸫不解:“难不成这驸马只是个幌子罢了?”
“镇国公想要的恐怕不是驸马。”
他将地图合上了。
“他想做皇帝。”
赤鸫沉默,片刻后谨慎开口。
“首座觉得,此事那皇帝可有所察觉。”
“萧寂一直对东海国防之又防。此番将元载诏来长安,或许也是想令东海封地群龙无首,又能时刻监视他的所为。不过如今看来,萧寂与元载这盘棋,却是下得有来有回。”
“如此看来,长公主倒是个可怜人呐。”赤鸫抱臂,摇头叹息。
谢玄遇扭头看他,不动声色:
“她怎就可怜了?”
“您瞧,这狗皇帝不放过她,元载又要她,又要权势,如今又来了个乌孙郡主专为恶心她,若我是长公主,可谓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举目无亲风声鹤唳啊。”
谢玄遇抱臂。
“你何时如此能说会道了。”
赤鸫又挠头。
“宗门也不是光教剑法。不过话说,首座,你不觉得这长公主可怜么?当年谢家满门遇害时,她也才不过十六岁吧?想必,没什么……首座?”
谢玄遇眼神飘忽。
那年萧婵十六岁。先皇驾崩、萧寂即位。接着江左血流成河、新帝南征北战,一统江北,收罗天下士族、宰制世家。没人记得也是那年她被下旨和亲、送嫁队伍逶迤百里,到了漠北草原,埋伏在送嫁队伍里的萧梁军队便夜袭大帐,将她的新婚丈夫杀了,送她回长安。
那是她的第一段婚姻。
“上山采蘼芜,下山逢故夫。”
元载是恨自己来得太迟,她已经被世事磋磨太久、风花雪月都进不到眼中。
但早与迟又有什么分别?
他是来大梁复仇的,猎物再怎么可怜,在弓箭手眼中都一样,只是猎物而已。
“阿若那。”
梦中的画面又浮起,耳边的是连绵不断的水声、萧婵猫一样的叫声,她天真又对世事看淡的眼神,做那件事时,又过分投入,像唯有在此事上,她能获得片刻欢愉。就如此悲哀么?她的此生。
“好大。”
她在他耳边呢喃。黏湿的发尾勾在他脸旁,还有冰冷的唇。
“首座!”赤鸫又唤了他一声,谢玄遇终于回神,手里的地图卷成一团。
“明日春祭,首座也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