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她刚想开口,眼泪就不自觉落了下来,连带着喉咙里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于卫姝瑶而言,兄长并无太多变化,仍旧是记忆里那样,身姿挺拔,容貌温和。
可落在卫鸣眼里,那个自幼就黏着他的小妹却和眼前的人儿有着莫大的变化。
他还记得,离开京城前,小妹染了风寒,病恹恹地缩在被窝里,只露出巴掌大苍白的小脸,梨花带泪地仰头看着他。
她搂着被子,两眼哭得发红,呜咽问他:“阿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一直呵护在手心里的小丫头,如今学会了强忍泪水,扯起笑容把委屈全部咽下去了。
卫鸣年长她十岁,母亲去世后,父亲征战四方,是他又当爹又当妈地把小妹带大。
年少时,卫鸣最害怕的两件事,一是听见父亲的死讯,二是守在昏睡不醒的小妹榻前,生怕她再也无法醒来。
还好,他的小妹很争气,从来不会让他担惊受怕太久。
每次她病愈,卫鸣都会带她出去打猎耍玩,他把年幼的妹妹扛在肩头,指着翱翔南下的大雁,告诉她说:“等父亲回来,不再出征,咱们全家就搬去江南,那里气候宜人,最适合你养病。”
后来,父亲断了一臂,不用再出征了。可是,离开小妹的人变成了卫鸣自己。
卫鸣总是在凯旋后承诺她:“下次,下次一定带婵婵去江南。”
可是他没能亲自带她踏遍烟雨江南,却以这种方式重逢在江南。
他回到她身边时,她早已独自走了那么远,一脸疲惫满身泥泞。那双纤细的手不再是拿着绣花针紫毫笔,而是攥紧了锋利的匕首。
———还是那小子强硬塞给她的。
卫鸣咬了下后槽牙,敛去神色,轻轻摸了下卫姝瑶的脑袋。
“婵婵,你好些了吗?”
他粗略懂些医术,见她身上没有伤痕,以为她只是困乏得很,才昏睡了一夜。但直到陈伯告诉他……
卫鸣强忍住眸中痛色,柔声又问了一句:“婵婵,可还有哪里难受吗?”
卫姝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只是拉住了卫鸣的胳膊,仰起脸望着兄长,双眸发红。
千愁万绪,最终尽数化作了一声低喃:“……阿哥,我没事。”
卫鸣眉宇温和了几分,将她稍稍扶起来。
他端了碗水来,一勺一勺喂给她喝了,才开始细问她近来可好,自他离开京城后家中又出了什么事。
卫姝瑶半身倚靠在他身上,宛如年幼时的亲昵,轻声告诉他自己这半年的所有经历,只是略去了不少无关紧要的事情。
卫鸣话并不多,只说自己在朝天阙捡回一条命,此后因为失忆才错过回来寻她。他没有解释太多,也没有追问卫姝瑶为何会留在谢明翊身边,甚至没有问她和谢明翊如何相处。
他只是懊悔上次没能直接将她从谢明翊手里救出来,反复问她旧疾有无复发,担忧地摸着她的脑袋。
“我一切都好。”
卫姝瑶欲言又止,又默默低下了眼眸。
她本还想多问两句卫鸣和宁王的事,却终究岔开了话题,问及父亲可好,问兄长身体是否痊愈无恙。
卫鸣也颔首,“我遇到个大夫,医术了得,是她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次南下,脑子也已经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