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气说完以后,拉住张简的手连连叹气道:“你也是可怜,偏偏娘家离得那么远,但凡娘家离得近一点,有个兄弟姊妹的替你出个头,卫平安也不敢对你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姥姥王孝凤的娘家在另外一个县城,那个时侯不像现在,两个县城之间,顶多开个半天的车也就到了。
那个时侯出门基本靠走,两个县城的距离要走上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
王孝凤自从嫁过来,几乎就与娘家断了联系。
在张简的印象里,姥姥的娘家人只在姥姥的葬礼上出现过。
罗小娟叹完气,又劝张简说:“卫平安这两天出去赌钱去了,哪天回来也不知道,回来以后怎么对你,你心里面要有个准备。他要是再打你,你就躲,你就往外跑,再难你也要忍住了,千万不要再让傻事了。”
她又说了很多安慰张简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要跟男人计较,为了孩子坚强地活下去。
罗小娟说完话已经到深夜了。
那个时侯农村还没有通电,家家户户用的都是煤油灯,用棉絮捻出来的灯芯还没有筷子粗,点燃了以后烧起来豆粒大小一点的火团,散发着让人昏昏欲睡的光芒。
有衣和有梁早已经在西边的里屋睡下了,有穗一直抱膝蹲在东边里屋的门槛上听罗小娟和张简说的话,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罗小娟走了以后,她一脸紧张地看着张简。
她很怕她妈知道那些被虐待的事以后又会想不开,她惶惶不安地望着张简,喊了一声:“妈……”
几乎要哭出声来。
张简心都要碎了,忙向伸出双手道:“快过来,让我抱抱。”
有穗立马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床上,依偎在张简怀里,两只细小的手臂乱颤着将张简紧紧地抱住。
张简一遍一遍摩挲着她幼小的身躯,哄她睡觉。
她却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一合眼,她妈就不在了。
张简才经历过丧母之痛,她很明白有穗此时的心理,她心中一片酸楚,脸上却带出笑意,用额头抵着有穗的小额头说:“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让傻事了,日子再难,我都会好好地活下去,看着你好好地长大成人。”
有穗的大眼睛忽闪一下,一串眼泪顺着小脸蛋滚滚而下。
她吸着鼻子说:“妈,你不许骗人!你跟我拉钩。”
她伸出小指,要跟张简拉钩。
拉钩是她小时侯妈妈手把手教的她,每次妈妈答应给她买零食,她怕妈妈中途变卦,总会在妈妈出门时拉着妈妈的衣角要跟她拉钩。
妈妈每次也都会蹲下身来,郑重地跟她拉钩让保证。
此时,孩童时期的妈妈要拉钩,张简看着她伸出来的小拇指,不禁热泪盈眶。
“拉钩。”
张简伸出小拇指勾上有穗的小拇指。
母女两个相互勾着彼此的手指,一齐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有了这样的保证,有穗才终于放了心,破涕为笑。
夜里的寒风还在吹打着窗,有穗挤在张简的颈窝里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