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兴将木槿拉到角落里嘀咕:“你说的委实大胆,你且出去看看,哪家哪户能将半数家财分给合离妇人的?”
王宝兴意思很明确,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疙瘩媳妇休弃后被饿死,他预备使用族长的权威迫使疙瘩母子同意即使停妻另娶也让疙瘩媳妇留在家中,直至疙瘩媳妇再嫁为止。
木槿听见,这不就是所谓的离婚不离家?
按照疙瘩母子的品性,疙瘩媳妇说不准要被磋磨死,与其这般,还不如分出粮食银子要紧。
而且东小庄相依为命从西边逃过来,即使有那等贪小便宜之人,在大是大非面前也不会含糊,不至于出现有人谋夺疙瘩媳妇家财的情形。
木槿据理力争:“二伯,并非我在背后编排人,而是疙瘩的品性实在让人信不过,今日他能因为喜新厌旧狠心将陪他吃苦数十年的婆娘抛弃,他日说不准就能为少张嘴吃饭而让嫂子悄无声息地没了,何况还有新媳妇进门,到时候说不准要出更大的乱子,还不如趁今日这个机会将话说明白。”
王宝兴哪会不知疙瘩母子的品性,只因人家母子统一口径、又不曾闹出乱子,王宝兴不好插手太过,否则恐怕得招人记恨。
等木槿说出最恶劣的设想,王宝兴当真坐不住了。
他走到疙瘩跟前:“你婆娘跟你吃了十几年苦头,你预备如何安置她?”
疙瘩脑袋一时没转过来。
他满心想着赶快让家中黄脸婆给苇叶让位子,至于如何安置对方,他压根不曾想过。
疙瘩犯了难:“族长您是怎的个意思?”
说实话,疙瘩不想给婆娘粮食和银钱,当初她嫁来时拎着个破包袱,里头不过几身衣裳罢了,当然没有嫁妆可以带走。
王宝兴沉吟:“五丫头说的法子想必你也知晓……”
不待王宝兴说完,疙瘩赶忙跪下:“族长,咱们同宗同族,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哩,你可不兴这般坑害俺!”
王宝兴将疙瘩拉起来:“你是我侄儿,我当然不能让你吃亏,我是这般给你筹划的……”
作为土生土长的古代人,王宝兴必然没有让疙瘩家三个大人平分家财的意思,他准备让疙瘩给出足够令媳妇安身立命的银子粮食,如此倒不算亏待她。
饶是如此,疙瘩照样不乐意。
“她嫁来俺家时,不过带来几身衣裳,凭啥给她银子?”
方才族长说要分给那婆娘十两银子并粮食,虽说疙瘩家有数百两银子,然而他内心依旧不乐意,在他看来,给个一两都算多的。
妇人而已,倘若在西边,甭说一两银子,连件衣裳都不会让她多带走,因着如今富裕才肯给银钱,疙瘩觉得自个儿已经足够大度。
对待疙瘩这起子泼皮破落户,讲道理是顶顶说不通的,王宝兴自然晓得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对疙瘩说:“你是我的子侄,我自然不会将胳膊肘往外拐,但侄媳妇一路跟着你吃苦受累,你不能啥都不给她,如今正值灾年,总归让她有口饭吃才对,否则不光你家受人诟病,族里脸面上亦不好看,让人净身出户这种事,你想都莫要再想!”
疙瘩媳妇满脸期待看着王宝兴,丝毫不介意王宝兴口中说的“胳膊肘往外拐”。
她知道族长是个公正无私之人,自打在东小庄安定下来,疙瘩就没少寻她的错处,无非想把她休掉再娶个漂亮的黄花大闺女而已,疙瘩媳妇之所以不肯,就是担心世道艰难自己会被饿死,自家可没有那劳什子娘家人投奔,见宗族里头并非一味偏帮疙瘩,她终于放下心来。
总之,疙瘩媳妇的愿望很简单——能有口饭吃不被饿死就成。
王宝兴当然不会让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饿死。
见疙瘩满脸不赞同,他说道:“你若实在不肯,干脆与婆娘继续过日子,反正我是不准宗族里有人行那狼心狗肺之举。”
正式迁居东小庄不过大半年时间,疙瘩光闹休妻就闹了半年之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疙瘩铁了心将婆娘赶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