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的顾兰这才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跟着苏织儿出了门。
可临到河岸边,看着泥泞的土地,她却是死活不肯再往前走,唯恐脏了脚上这双新鞋。
这倒衬了苏织儿的意,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大石,“阿姊,要不你坐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顾兰往河岸的方向望了一眼,见坐在这厢也能盯着苏织儿,便道:“那你快着点,别让我等太久了。”
“诶。”苏织儿答应下,提了提背篓,往河岸的方向而去。
河岸边上,蹲着好些个妇人,都是来挖这口春鲜的,牛家三婶瞧见苏织儿,笑道:“织儿,也来挖野菜呢,你来得晚了些,这一片儿都教我们挖过了,要不你去那边看看。”
苏织儿循着牛三婶指的方向看去,转头感激道:“嗯,多谢婶儿。”
河岸边,虽还有些零碎的积雪,但那白被覆盖之下已有簇簇绿意冒了头,终是让人嗅得了这漫长寒冬的尾声。
她放下背篓,半蹲下来,在周遭寻了块尖锐的石头,挖了好些嫩绿的芽菜。
这东西叫柳蒿,穷人家没有食粮时,常以此充饥,故而很多人又叫它救命菜。
苏织儿挖起河边一小片柳蒿,偶一垂眸看去,便见河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面容。
她默了默,蓦然将视线落在手中的尖石上,看着上头锋利的棱角若有所思。
她不知孔家来接人具体是哪一日,但昨儿就是谷雨,当就在这几天了。
她想尽了能摆脱厄运的法子,最后只能想到一个方法。
孔乡绅要她,无非是贪恋这张皮囊,只消毁了这脸,他定是会改变主意。
苏织儿不是没有想过干脆一刀子划在脸上来个痛快,可她怕疼,也舍不得,毕竟没有哪个姑娘是不爱美的。
何况她也不想将来顶着张残破的脸去见她爹。
可这脸不能不毁。
既是下不了狠手给自己一刀,她便只能另想法子。
苏织儿将手中的柳蒿丢进背篓里,旋即回头往顾兰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只顾着埋头擦拭鞋面上沾的泥点,并未注意这厢,这才起身往河岸上游而去。
她扒开几株灌木,搜寻了好些时候,才终于在寻着一株结着小红果子的野草时眸光一亮。
她今日出来,自然不是真的来挖什么野菜的,她真正要寻的是这个。
她屏住呼吸,飞速将上头十几颗还没有菉豆大的红果子都摘了下来,包在随身的帕子里,在怀中藏好。
苏织儿唯恐教人发觉她的举动,事后警惕地左右张望,却蓦然撞进一双冰冷的眼睛里,一时愣住了。
仍是那件黑灰的旧长袄,和形销骨立留着杂乱青黑胡茬的颓唐模样,苏织儿一眼便认出此人就是那日她在破庙救的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