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泽霖道:“扶疏妹妹,我若是不答应,你可知会有什么过后果,你将会面临什么,你面临的将是千夫所指的谩骂。我答应你母亲,一是因我父亲母亲,二是为了你的名声。”
花扶疏更恼了,道:“我娘你逼娶你就要娶了吗?谁要你多管闲事,我既来退婚,怎么惧怕那些骂名?你我心意不合,终有一日会分开,你多管闲事只会误本姑娘,你可知有多少事等着我去完成!”
握成拳的手捶了一下桌面,桌上的碟盏轻轻晃了晃。
叶泽霖淡淡道:“扶疏妹妹,你何须动怒,左右你我不过是一样的人。”
花扶疏驳回道:“谁和你一样?”
叶泽霖轻轻叹了口气,花扶疏正在气头上,并未察觉,只听叶泽霖道:“扶疏妹妹,你可曾听说过这话?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做到此五点,方是为人子女对父母尽到的责任。若能使我父亲母亲心情愉悦,便是尽了我的孝道。”
花扶疏一恼再恼,起身站着,骂道:“本姑娘没见你这等迂腐不化之人!”
叶泽霖亦起身,道:“你并非不孝之人,你铁了心不愿与我成婚,不怕流言蜚语,在大婚的六日有的机会逃走,你没逃走,无非是顾及你的母亲。”
一语中的。
花扶疏静了下来,看着叶泽霖,有些不可思议。
她不在那几日逃走,不是因她怕流言蜚语,而是顾虑她的母亲,栖蝶夫人。
她至今记得八年前三月初九的那一幕幕,素白洁净的床榻血流成河,如同她身上的这一身大红衣裙,也如这满室新红,她的母亲在生她的妹妹,产婆说母亲难产,妹妹生不下来。
而造成她母亲难产的正是她那句话,她说,“有我和哥哥还不够吗,你生那么多干什么!”
就是她这句话,母亲动了胎气早产了,若不是师父及时到来,她的母亲和妹妹就留不住了。
她也暗自佩服叶泽霖心如尘细,她与他一样都属于自己的顾虑,有自己顾及的人和事。
“是又如何,我如我娘所愿嫁给了你,但你以为本姑娘真就此妥协了?”花扶疏坦白了自己不逃的原因。
但,她依然怨着怪着恨着叶泽霖,若不是他多嘴多舌,她怎会留在这将军府?
若不是他爹,怎会出了那事,她母亲怎么会拿这事来迫使她嫁人?
她若给叶泽霖颜色好看,她岂是花扶疏?
叶泽霖再道:“你要做什么,我自不会管你。扶疏妹妹,你且好生休息。”
他转身往门外走去,只见三巧狠狠盯着他,叶泽霖置若罔闻,朝水池边上的凉亭而去。
春日夜里,微风凉凉,拂过面颊,倒是十分清爽,不过只身一人,不免有些寂静。
可屋里并不寂静,叶泽霖耳力极好,也充耳不闻。
花扶疏正与三巧商议明日该如何如何。
叶泽霖一出来,三巧就立刻进了屋内,她一直守在屋外,确定花扶疏无事,她才下放心来。
夜至中天,万籁俱静,鸦雀无声,偌大的封城笼罩在夜幕之中,唯有蓬莱居明星荧荧,为夜幕添一点光明。
叶泽霖转身,却见屋内灯光周亮,清俊的眉宇骤然蹙起,倏而平复,走下凉亭,往蓬莱居走去,于门外止步,起手正要叩门,手忽然停了下来,放下手来,看着屋内的灯火,滞留一会儿,见没有动静,方才去了旁侧的偏房。
屋内,笼罩红色轻纱的榻上,躺着两人,花扶疏累了一日,已是呼呼大睡。
三巧在花扶疏的对面侧躺着,她看着花扶疏甜美的睡颜,心里念道:“姑娘,巧儿会一辈子守着你,不离不弃。”
天色已亮,花扶疏一夜好眠,待她睁开眼睛时,三巧已不见了踪影。
花扶疏下了榻上,门被轻轻推开了,三巧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铜盆,边上一方干净素白的方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