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熹提高灯盏,近距离查看琉璃灯内的火焰,看到火焰外一抹浓稠的流动的血光,那流动的血光很快被烈焰烧尽,被包裹在内里的火气一瞬间释放出来,顷刻便熔化了外罩的琉璃灯片。
火焰中的赤色不在,只剩下纯正的金焰,边缘泛着白,火焰从灯盏里掉下,灼穿云台下厚重的云层,往下直落。
火焰的热浪从这里荡开,使得九重天的温度骤升,四周绵延的白云生出绯红的霞色。
沈丹熹想也没想地从云台纵身跃下,在它坠下九重天前,伸手捧住火焰,入手的刹那她便觉出了这簇火焰的不凡,它不同于漆饮光的雀火,这是一簇能熔炼五色石的神火。
是她在劫钟壁上所看见的,漆饮光最后一口吞入腹中的那簇火焰,他通过这样的方式将神火送入了她的手中。
最初在火焰上看见的赤色,是他的血。
沈丹熹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心中焦急,却无法抛下一切立即去到他身边,自她踏出劫钟以后,这九重天上四方的仙神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仰头望了一眼天穹,天穹深处的塌陷之地连云层都已经遮挡不住。
天道失序,灵气失衡,不论天上人间,到处都是颠倒的异象。
沈丹熹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将最后所见的孔雀身影压入心底,接过天帝送来的五色石重返劫钟云台。
女娲当年神力浩荡,炼石补天之后尚且神力耗竭而亡,沈丹熹神力实难与之相比,她转动目光,望向四面仙神,说道:“我虽受女娲教导,习得炼石补天之术,但我的灵力与女娲圣人不可相比,请诸位以灵力相助。”
云上传来诸位仙神话语,“这是应当。”
随后道道神光从四面八方射来,汇聚至她身上,沈丹熹起手结印,将周身充盈的灵力纳入丹田灵池,再结印落阵,催动神火。
扩散至四方的火气猛地收敛,尽皆收拢至劫钟之下,九重天的温度立即降下来。
火气被磅礴神力压束在云台上,将那片空间都烤得扭曲,生出重重波澜,从外看去宛如凭空而生的一个巨大熔炉,那一口悬挂云上的大钟似乎都要熔化了。
在外看去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身处火焰之中的沈丹熹要掌控如此暴烈的火气有多艰难。
但实际上,沈丹熹周围环绕的火焰却异常地听话,火焰流转在她指间,轻而易举就能与她的灵力融合,要它涨便涨,要它熄便熄,便如她掌中之物,随意控制,甚至比在画壁之中还要轻松。
沈丹熹探手入火中,火舌立即舔舐上白皙的指尖,却没有烧伤她分毫,可分明它的火气已经被催发到极致,火焰炽白,悬于火中的五色石都开始变形软化。
“漆饮光?”沈丹熹从火中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蕴含在每一朵跳跃的火焰中,宛如这一簇神火是他的身所化。
这样的猜想愈发让她觉得忐忑不安,沈丹熹将灵力更深地融入火中,神识往火心深处追寻而去,她又从火焰之中看
到了浓稠的血色,炽烈的火焰都是从血色中喷薄而出。
透过跳跃的火焰和弥漫的血色,她隐约看见趴伏在血色当中的孔雀,它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在燃烧,火焰从它的身躯之内迸发出来,它身躯上的一切,羽毛、血液,乃至骨肉,都成了神火的燃料。
她使用灵力,将神火火力催发得越盛,它身上的火焰便燃烧得越烈。
沈丹熹蓦地想起在画壁之中时所看见的一幕,青鸾衔来神火,垂首将火吐入她手中时,它口中滴落的每一滴血都如烈油浇入火中。
从始至终,她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炼石补天需要控火之人,需要补天石,需要神火,可火并不能凭空而起,它需要燃物。
“不,不能这样,不该是这样的……()”沈丹熹摇头道,结印的手指发颤,立即想要撤阵压下神火火力。
火焰跳动,匍匐在火中的孔雀似乎察觉了她的心生退意,从翅下仰起头来。
两人在火光之中遥遥相望,漆饮光的声音从火中传过来,说道:殿下,不能退。?()”
沈丹熹又何尝不知道她不能退,这不是在画壁之中,不会再给她重来的机会,她的身后所站的,是两个世界千千万的生灵,她想守护他们,想令世间重回有序,便不能退。
可不能退,就得看着他被烈火焚烧,甚至要亲手催动烈火焚烧他。
沈丹熹不断地伸手入火中,却始终无法碰到他,他们隔得实在太远了,一人身处九天之上,一人伏于地心之中,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可望却不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