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城的城门总是那么饱经风霜的庄严肃穆,严不可犯,让人觉得这稳重死板的城墙后定是如镇于大漠边疆的凉州城一般,黄沙漫天,土城比邻,将士皆身披红纹盔甲夹道迎守。
顾望舒立在高大的城楼前。吁停马,抬头看着城匾上被风磨褪了色的大字,夕阳已然失去戾劲,伸手收起了伞。
一路风霜,束得再仔细的头发也会散下几丝不听话的挡在额前——
艾叶偏头看着他在这片晚霞末路的光影中理了碎发,像是永远落着雪的长睫一抖,霞辉映得他整个人散出金光,神性庄严。
可真漂亮。
他不止一次这样想过,哪怕是在身边偷看了千万遍,依旧如此。
策马踏了几步停在他面前几尺的位置,伸手取下头上帷帽,散下头长到铺满马背的雪白棉发。
他和顾望舒看起来是几分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虽然都是白发,哪怕顾望舒更是浑身裹了层冰霜的白,连瞳色都与常人有异,灰妃色在特定的阳光下甚至会泛出鬼目赤色,可无论怎么看,都是个生得与众不同的人类罢了,最差也是被叫成妖人。
但他不一样,就算是肤色平平无奇,黑眸明亮精气,都抵不住那头绵密及踝的长发,像是滩万古不变的积雪般柔腻,怎么看都不是个人。
顾望舒见此举心生疑惑,问:“不带了?不怕引人注意?”
“益州城人多。”艾叶回头冲着他笑。“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盯着你看,那就叫他们看我。”
艾叶扯着马在他面前兜了个圈子,添道:“何况,我也不喜欢他人目光不善的看你呢,忍不住气出手揍人之前及时止损。”
顾望舒听得出他话里有话的意思,很是无可奈何摇摇头不再理睬,往前几步驻马在城门外的公示板前看了一会儿,又回去艾叶身边,翻身从马背上下来。
“下马。”顾望舒招呼道,
“我看公告今日益州城不许跑马,不如就在这儿还了吧。”
“为什么啊?”艾叶听话跳下。
“今日正月十五。”顾望舒说着话,不动声色眺望起城门后隐隐可见的花灯影子。
“上元节,我们赶上了。”
他走过去将马缰仔细拴在驿站马棚前,背对艾叶沉默片刻,低声道:
“你不是想和我一起过个年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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