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恨这些东西,恨不得撕成粉碎,烧得连灰烬都不剩,今日却不得不亲手拿出来,然后将纪昱与裴韵明相爱的过往一点点讲给他们的孩子听。
“不管怎么说,你爹当年是真心爱你娘,也差点赔上自己的命救了你娘,犯了错可以再改,可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王惠看着不停落泪的纪云蘅,温声哄道:“你爹已经在牢中蹲了三个月余,该受的苦,受的罪也已经够了,他纵然有错,也是你爹呀。听闻你与皇太孙关系亲近,你到他近前去央求两句,说几句好听的话,尽早将你爹放出来吧。”
纪云蘅并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敛着眸,将泪拭去,低低道:“我从未见过我娘这副模样。”
记忆中,自从有了母亲的脸后,那双美目就总是蕴藏着悲伤。
只有漫漫长夜,和数不尽的哀愁。
见了这幅画,才知娘亲当年也如此明媚灿烂,生意盎然。
纪云蘅只看见了母亲的衰败和枯竭,没看到她怒放时期的绚烂和生机。
因此她擦着流不尽的眼泪,难以消解心中的痛苦。
“负心之人,不配提起当年!”纪云蘅的声音里含着怒意。
“你可知当年裴寒松犯的是什么罪?”
见她情绪抗拒,王惠的语气也冷下来,“你当真以为是贪污吗?”
“当年泠州一带闹了雪灾,太子亲自前来赈灾救助,裴寒松从旁辅佐,后来却在返程的时候遭遇不测,太子罹难,皇帝震怒,下令彻查。这才牵扯出了裴寒松贪污的事。据说是他为了不让掌握贪污证据的太子回京,才设计害了太子。”她话锋一转,又道:“你可明白了?当初裴家陷入万难之地,只有你爹不怕死地挨了鞭子,抽得满身鲜血淋漓也要娶你娘,若非如此,你娘也难逃一个死字!”
王惠声音越来越大,神色凌厉,更像是指责,“冲着这份恩情,你就应该竭尽全力去救你爹!”
纪云蘅沉默了很久,似乎这些话得让她思考很长时间,房中持续寂静着。
就在王惠等得要不耐烦时,纪云蘅才缓慢地抬眸,与王惠对视。
这次并没有被她的疾声厉色给吓到,反倒是将情绪平静下来。
“熙平三十四年,腊月十一,你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王惠愣了一下,在脑中搜寻,全然不知道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
她就迟钝了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纪云蘅就已经得到答案。
“是我娘死的那天。”
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桌上的画纸,语气像平常一样慢慢地,“从那天起,我纪云蘅就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了。”
“你们永远也不知道,我娘死前的模样,对我说了什么,被关在这个小院的几年里是如何生活,如何痛苦。”纪云蘅说:
“就像我也不知道他们曾经多么相爱,后来又为何离心。()”
这些旧事追寻起来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恨你们,只是因为我从未把你们当做亲人而已,夫人请回吧。?()_[(()”
在纪云蘅的眼里,母亲生活过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母亲死后,她就是孤儿,没有父亲。
她从不向纪昱索取一个父亲应该给孩子的东西,于她来说,纪昱是陌生人。
所以她不恨,也不会为纪昱做任何事。
“纪云蘅!”王惠急火攻心,破口大骂:“纪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不孝之人!就算这些年你爹没怎么关心过你,但吃的喝的可曾短缺你一日?!你却连他的生死都不顾,简直泯灭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