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声调温柔,含着几分哄劝的意思,仿佛回到了一个月前。
但宁宴打破了若有若无的缱绻氛围:“不用。”
他摸索着坐起身。
卡洛斯生怕他拉扯到输液的手,急忙打开床头灯。
雄虫医院的病房是小套间,卧室内空间宽敞,正中央放着一张病床,旁边摆着沙发椅,以便陪床或休息。
小灯堪堪照亮了彼此的面颊。宁宴无意探寻卡洛斯为何会出现得那么巧,抬眼淡淡道:“麻烦你了,上将。”
雄虫语调疏离,瞳孔中印着寥落的光,神色平静而遥远。依偎在怀间的柔软姿态,似乎只是尚未清醒时的本能反应。
虽然早有预料,卡洛斯心中还是蓦地一空。
“宁宁,”他嗓音发哑,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宁宴,只能先复述医生的话,填补这段空白,“医生说您这次是因为低血糖,平常要规律饮食……”
宁宴静静地听着。
其实,方才在飞行器上,他确实恢复了意识,流露出的依赖也是真的。疲倦的身心与熟悉的怀抱,种种因素叠加,久违的脆弱情绪卷土重来、气势汹汹,让他自欺欺人地闭上眼,借着这个怀抱歇一歇脚。
然而,脱离了特定的环境和细节后,宁宴回望不久前的自己,却只觉得软弱得不可理喻。
此番异常举止的原因,要么是病中敏感情绪作祟,要么是让沐浴露味唤醒了从前的记忆。
总之,不会是因为卡洛斯。
同样的,分开以来,困住他的只是某些回忆,而非眼前的军雌。
他之所以信赖卡洛斯,是因为对方处心积虑地出现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陪伴他度过一段艰难时光;之所以会交付真心,也只是因为太傻,被骗得团团转。
相较于旁虫,卡洛斯不过是等级更高,军衔更高,瞳孔和翅膀的颜色更为夺目。仅此而已,再无特殊之处。
或者说,卡洛斯和其他亿万军雌没有本质区别。
“辛苦,我知道了。”宁宴等他说完,才问,“费用一共多少?我转给你。”
两虫面对面坐着,明明雄虫没
有表现出抗拒或是厌恶,还心平气和地说着话,卡洛斯心中却无来由地一紧,萌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越来越追不上这只小鸟了。
卡洛斯面色微僵,动了动唇瓣,最终只能徒劳地报出一个数字。
宁宴轻声应了句“好”,低头发消息。
卡洛斯的终端很快收到一条转账信息,付款方当然不是早已将他拉黑的宁宴。
卡洛斯此前查过,这个账户属于宁宴身边的保镖之一。
从始至终,宁宴表现出来的态度礼貌而客气。不再张牙舞爪,也不再故作冷淡,平淡得如同面对一个陌生虫。
——像是倒退回在木南星上的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