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裴湘除了觉得瑞吉娜此人更加古怪外,又悄悄推波助澜地加深了瑞吉娜的这个认知。毕竟,裴湘并不希望这个可疑却缺少充分作案动机的瑞吉娜猜到,她是为了调查索利·拉什沃思夫人和范妮·瑞茵小姐才决定此时动身去温泉浴场休养身体的。
瑞吉娜的百般劝说确实让艾伦·奥兰斯卡伯爵夫人产生了动摇,她既不舍得纽约的好友,也不舍得华盛顿的情人。好在裴湘将动身启程的日期定得非常急,根本没有留给艾伦充分的反悔时间。
于是,就在纽兰·阿切尔匆匆赶回纽约的那天清晨,裴湘一行人的车马队伍伴着薄薄的晨雾顺利出发了。
而等到阿切尔傍晚时分赶回家中后,留给他的是一幢只点着昏暗门灯的空房子。他推开大门,发现除了一名留守看护房子的老园丁外,这个家中再无一人。
“夫人说,让大家伙儿都去泡泡温泉疗养疗养,特别是厨娘奈莉太太和管家先生。哎,他们两个最近总是失眠,正好去感受一下温泉水的治疗效果。哎呀,先生,夫人可真是仁慈哩,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亲切善良的女主人。”
“家里所有人——全都出国了?”
阿切尔望着黑黢黢又空荡荡的客厅,眼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他从来不知道哪家人会在出国度假的时候,把家中所有雇员都带走。对了,这个老园丁没去,但是却是他自己要求留下来的,因为他更不放心那些新栽种的玫瑰花。
“当然不是全都出国了,”老园丁举着胳膊往前提了提煤气灯,同时高声解释道,“夫人说了,全都出国的费用有些高,阿切尔家目前支付不起。所以啊,家里大部分的仆人都去了城郊附近的温泉小镇。嘿,这次能跟随夫人出国的,都是这半年来表现优异的员工。阿切尔先生,夫人已经答应了,她下次再出去游玩,还要带表现好的人,嘿嘿,免费旅行,沿途不用干活,要是谁不喜欢出去的话,就折算成奖金奖励给个人。哎,谁不稀罕这样的好机会哦!老头子我听着都动心了!”
“确实是好机会,”阿切尔心道,可不论那些人是出国还是出城了,对他来说,都是留给他一个寂静的空房子,“梅怎么没有写信提前告诉我一声呢?仆人们都放假了,我自然没法继续住在这里了。看来,这段时间我得去母亲那里住了。”
赶了一天路的阿切尔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心里颇不是滋味,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可他又说不出什么来。他扭头瞧了一眼老园丁那一脸的感慨和对女主人的称赞,突然觉得头有些疼。
纽兰·阿切尔返回纽约的第一晚,没能舒舒服服地住进岳父韦兰先生为他和梅这对新婚夫妇准备的新房里,而是无奈返回阿切尔老宅,然后不得不接受母亲和妹妹各种欲言又止的打量。
他知道她们不赞同他和艾伦之间的感情,可她们又怎么会懂得他的情不自禁和辗转反侧?
这一晚,纽兰·埃切尔只觉得有些头疼,但是几天后,他就觉得非常头疼了。因为,他终于在一次偶然的闲聊中得知,之前负责调查阿切尔夫人被撞一案的警探早在他还在华盛顿的时候,就被悄悄逮捕了。而逮捕理由则包括勾结罪犯、作伪证和玩忽职守……
至于目前的情况则是:一名和韦兰家关系不错的警探接手了他妻子阿切尔夫人的案子,并在接手的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案子定义为谋杀案,而非一场意外事故。
乍一听闻这个消息,纽兰·阿切尔就觉得脑袋嗡地响了一大声。他是律师,怎么会不了解这套流程?一上来就定性为谋杀案,显然是因为警方掌握了某些关键证据,从而推翻了之前的结论。
只是……这一切都是在他这个当丈夫的一家之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
“哦,您要询问阿切尔夫人一案的最新进展吗,阿切尔先生?”
“是的,我希望能尽快抓住那个可怕的凶手。”
“是的,是的,我们大家都希望案情能尽快水落石出,让幕后真凶伏法。”
新接手的警官看似笑呵呵的很好说话,但却异常坚定地拒绝了阿切尔的要求。毕竟,以目前的线索来看,这位一上来就毫不犹豫接受马车事故是一场意外的资深律师先生,其实是非常有作案嫌疑的。
遭到拒绝后,纽兰·阿切尔先是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这个当丈夫的竟然不能参与妻子的案件。随即,他就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了,他的脸色当时就变得苍白起来。
“韦兰先生知道这件事吗?”阿切尔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哦,当然,阿切尔夫人离开前特意交代过,有关案情的最新进展都可以告诉韦兰先生,而她则会通过韦兰先生了解调查进程的。”
“什么?梅……梅她、是阿切尔夫人亲口and交代的?告诉韦兰先生——而不是、而不是我,她的丈夫?”
“是的,千真万确。”
这一刻,纽兰·阿切尔忽然觉得胸口处缺失了很重要的东西,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空荡荡轻飘飘的了。
他蓦然想起返回纽约第一晚时那个同样空荡荡的家,额头突然剧烈地跳疼起来。
这一瞬,纽兰·阿切尔目露茫然,但心里却格外清晰地意识到,在过去的某一天,或许就是他和艾伦坐在小船上拥吻的那一天,他终于彻底失去了一件本该属于他一辈子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