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铮最近又开始做梦了。他开始频繁地梦到以前,梦到他还小的时候,梦到他的妈妈还在的时候。
他还梦到很多模糊的画面,这些晃晃悠悠的影像让他逐渐开始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他不知道是不是梦境唤醒他的深层意识,那些梦境像是和他的记忆同源,即便梦醒,也无法忘记。
梦里他住在一个阳光充沛的小房子里,整个房子里通铺着乳白色的短毛地毯,那时他总是在地上爬,有一个小姑娘骑着他,笑声咯咯的,震得他后背发痒,他随着她指挥,像是她的战马。
妈妈就在一边看着,她的眉眼被阳光赋予金色,像雾一样淡开,她总是被女孩逗笑,笑意爽朗绵长。
这种场景对他来说太陌生,像是为他精心炮制的骗局,将他渴望的所有事物都塞了进去。
这场循环的梦境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不知道是不是入梦的流程过于熟练,那梦境竟然越来越真实起来。
今天也是一样,他从床上强行爬起来,抬手换掉了浸了薄汗的白t。
黎砚知给他发了消息说今天会回来住,他按了按眉心,趿拉着拖鞋去浴室冲凉。黎砚知自从上个月的借宿之后,自然而然地住了进来。
她现在忙着拍摄国内一个先锋影展的报名短片,住在宿舍很多事情协调不开,索性直接抢占了他的房间。
前些天正好赶上一门选修的结课作业要交,这才留在学校住了两三天。
昨天天气还不错,他把黎砚知房间里的床单被罩都洗晒了出来,挂在阳台上迎风飘荡着,像一道显眼的旗帜。
铺完床李铮习惯性地去拉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只有一盒开口的套子,单次漱口水也只剩稀疏几条。他把盒子拎出来,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在手心上,数了数,还剩三个。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表无声的运作着,李铮将存货又码好放回去,他默默推算着频率,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路原个上辈子没根的东西,天天就知道勾引黎砚知搞这些事情。
他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入戏太深,只是有些冷淡的关上抽屉,往水桶里放了点洗涤剂,随即大力地擦洗着地板。
黎砚知在室内习惯了光脚走路,他通常都是用毛巾擦两遍,再用刮水器刮得干燥。
北方风沙大,屋子里即使是没人住,隔上两三天也得清理一遍,防止落灰。
围裙的木耳边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扑闪到地上,他顿了顿,用手悄悄抹去沾上去的水渍。他那桀骜的眉眼瞬间拂过一抹转瞬即逝的亮色。
其实,有时候黎砚知对他也挺好的,知道他干活容易弄脏衣服,前段时间去香港取景的时候,还给他带回来了好几套不同样式的围裙。
黎砚知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她开门关门总是轻柔,声响像是被揉碎再飘回空气里。但李铮还是第一时间听到。他把刮水器往墙上一立,慢悠悠地从黎砚知的卧室出去。
黎砚知甩开脚上的德训鞋就往里进。边走边脱身上的衣服,大衣,衬衫,毛衣开衫。李铮不紧不慢地挪过去跟在后面捡着。
“等会想吃什么。”李铮抱着衣服往玄关的衣架上挂着。
“先别做饭,”黎砚知打开电视,茶几上是李铮刚洗好的车厘子,她盘腿抱在身上,“等会路原过来。”
李铮原本就不热络的脸更冷上三分,映衬着他那头掉成浅色的蓝发,眉眼几近透明。
他的嗓音霎时间温度骤降,“那我一会出去买菜,”他的话断在空气里,囫囵咽下去没说出来的下半句:套也快用完了,我再去买点。
这种话说起来太奇怪了,即使他做起来已经得心应手,但到了嘴边却又撩拨起他的羞耻心。
黎砚知心思全在她投屏的往届获奖作品上,一点也没注意到他那登时缄口的奇怪语调,只是含糊地应了两声。
他的心有些微妙地沉了下去。他原本只将这场兄妹扮演当做走途无路的权宜之计,可称谓是有魔力的,连续做了黎砚知一个月的哥哥,他再看她,竟觉得这张有着成人骨相的脸一点点和梦境里的那个顽皮的婴幼儿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