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太监被召回,对荆翼夫妇来说,等于头上去了个婆婆。然而,做为新皇上位的元年,各种政令看得两人眼花缭乱。
尤其其中一条,裁汰天下驿站、驿卒,这就引起了陆美玉极大的不安。
乱世来了!
“美玉,那些驿站十有七八公器私用,沦为官吏富商的免费客栈。朝廷此举是革除积弊,你为何如此忧虑?”荆翼见陆美玉满脸忧色,不禁奇怪道。
“夫君,你说的没错。然而看邸报所说,新皇行事如此急切,怕是要出事。那些驿卒裁汰之后却无妥善的安置之策,他们怎么活下去?”陆美玉反问道。
“这——他们当中多数本为农户,不能仍旧种地为生?”荆翼武勋出身,又久在军中,哪晓得这些事情。
“刘庆生便是驿卒。但他刚入驿站只有两三年,所以家中还有地种。很多积年驿卒早将田产变卖,以此为生。驿站裁撤,他们就没了活路。”陆美玉苦笑道。
“你是说——你是说他们可能会造反?”荆翼听得大惊。
“活不下去了,除了铤而走险,他们还有第二个选择吗?关键是西三边驿站更多,也要裁汰半数。这不仅影响军情传递,说不定先从那里乱起。”陆美玉忧道。
“我这就上书朝廷!”荆翼闻言急了,当下便要将陆美玉所言写成奏折。
“夫君,还是算了吧。新皇刚登基,正被满朝大臣哄得团团转,哪里听得进你的劝谏?而且如今急切行事,怕是国库空虚超出你我想象。”陆美玉再次苦笑道。
“听说新皇才十六七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被那些能说会道的大臣们一忽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荆翼沉吟半晌,有些颓然的道。
“没错,别的不说,他将东厂厂公搞死也就罢了,竟然自废武功,将各地太监全部召回。那些大臣自然是弹冠相庆,为新皇歌功颂德。”陆美玉也道。
厂卫力量太过放权,容易造成动荡。可你完全不用,造成的后果更糟。
除了去年大旱之外,江南诸省一直颇为富庶。
朝廷要增加岁入,本应该对那些江南的富商、士绅、地主多收税。然而,满朝大臣多是来自江南。皇帝但凡打江南的主意,就被他们驳回。
先皇曾经派太监去江南收矿税,这事本质上是为皇帝捞银子。但其中大半实际被层层瓜分。
这些天才可不是真的去开矿,而是看到有钱无势的富户,便圈地说是奉旨开矿。富户只得拿钱消灾。这跟明抢也没多大区别。
这种事派出几个太监哪里能直接搞到钱,总要依靠当地官员、乡绅、地痞。这些人破家灭族收来一千万两银子,起码要分走五百万两。
然后太监一过手,少说也得贪墨三百万两银子。还要再拿一百万两打点上级太监。千万两银子,最后落到皇帝手里,不过百万两银子。
然而,平民百姓吃饱饭都不容易,哪有千万两银子供这些人搜刮?
事实上这所谓的矿税,多数都是从相对富庶,却在官府中又没什么靠山的中产家族收来。其他阶层也会波及,但相对不太严重。
只是这么一搞,富庶的江南诸省,也变得民不聊生。有点门路的就要出银子反对所谓的矿税。
江南系的朝廷大臣得了好处,便会大义凛然的劝谏皇帝不要与民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