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莜眼中,那个男人身躯伟岸、无所不能。
她并未拈香跪拜,随便踢了张蒲团到柱子边,盘膝坐上去,身子倚着宽大的殿柱,像过去挨着阿耶,听他讲故事那般。
仰头望着正中最大的牌位,虞莜展颜而笑,“阿耶,嬿嬿好久没来看你了。”
记忆延自前世,那些年她疲于奔波、周旋,苦心孤诣,实在挪不出时间来家祠,同阿耶说说话儿。
她记忆超群,幼时把这项天赋看作一种新奇的乐趣,每日所闻所见在脑中走马观花,周遭一切事物在她眼中,与常人是不一样的。
结果,她很快遭到反噬,被这种能力弄得头疼欲裂、生不如死。
是阿耶教她视而不见,将一些不必要的事物排除在记忆之外,逐渐掌握这项技巧后,她的人生重归平凡,却也得到安宁与喜乐。
前世为辅佐皇兄,批阅各地奏折、处理朝堂大小事物,她迫不得己要关注的东西是旁人数倍之多,所承受的负担,更是无法想象。
她是真的在为皇兄卖命,透支生命,方能在短短数年间,调合心怀叵测的各大世家。
“阿耶,你说达则兼济天下,但如今嬿嬿只想独善其身,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阿耶说,家国天下,先有家,而治国,方可平定天下。
“可我不过是个小小女子,连自己都顾不过来……”
谈何国家大义,天下太平?
阿耶生性豁达,他并非野心勃勃的枭雄,私下里常对她说,得之吾幸,失之命矣,只是那头鹿不小心跑进我的怀里,便唯有兼济天下这一条路可走,烹之与民共享。
虞莜清凌凌的水眸流露狡黠,笑靥明璨,“子孙不肖,守不住这江山,可不能只怪我一个人哦。”
自说自话,和阿耶打定商量,虞莜心头一轻,重生回来方才半日,前世五年的付出与背弃,此刻化作清烟袅袅,随风淡去。
心结解开,在阿耶牌位的温和注视下,虞莜面上的笑容逐渐低落。
她抽了抽鼻子,满心委屈无从诉说,杏眸中泪珠悄然凝结,一颗颗如最洁白无暇的珍珠,滚滚而落。
“阿耶,水里好冷……”
秦昶悄悄从后殿的窗户爬进来,借着重重帷幔遮挡身形,探出头来窥视,正看见虞莜抽抽答答哭得伤心,不由神情一滞。
众星拱月,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妖精,竟也有哭鼻子的时候了?
是了,老师走了,往后谁来给她撑腰呢,靠虞岐那假仁假义的东西么?
可拉倒吧。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冒出来——啧,要不我勉为其难……把她娶走算了。
跟虞莜,还有她身后一群小跟班别了这么些年苗头,他那颗争强好胜的心,第一次生出妥协。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