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昶这次打定主意,最起码不能在饮食上亏待她,来前特意打听了边镇拿得出手的美食,“你过去习惯了炊金馔玉,其实乡野间也有绝世美味,尝尝看。”
雪白的面还冒着腾腾热气,他端过最大那只面碗,浇淋上黄澄澄的鸡汤,挑着虞莜爱吃的菜码摆在面上。
再把那碟小鱼干放到她面前,不得不说,她的口味秦昶一向拿捏得很准。
虞莜已被那扑鼻的香气引得胃口大开,在他的殷切注视下,挑起一根长长的面条放进嘴里。
面条筋道十足,沾染了浓稠汤汁,滑不留口,虞莜从来进膳都不会发出一点声响,这次却止不住吸溜起来,连忙咬断,放下筷子拿帕子掩住口。
秦昶促狭大笑,“长寿面讲究延绵不断,你得一口吃完这一碗才行。”
丰甯在旁看得直咽口水,没人招呼她,便自顾自拿来一碗,一面往上淋浇头,唉声叹气道,“老话说得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谁叫没人体贴我呢。”
采蓝听了忙去夺她的碗,“奴婢来伺候你。”
“别、我自己盛,吃着才香。”
丰甯丝毫没当自己是个添头,据案而坐吃起来,秦昶这会儿自然不会嫌她碍事,大度说道:“都有,管够。”
长寿面自然是陪吃的人越多越好,连带白南、采蓝几个也各自端了碗,到一旁小桌上热热乎乎大快朵颐。
虞莜捡着那小鱼干连吃了好几条,酥香满口,不由挂念起留在家里的猫儿,“平日这种小鱼仔,便是敞奴也懒怠下口,没想到如今吃着倒还好。”
她连猫食都吃得香甜,秦昶也不知是欣喜还是感慨。
“北地风沙大,河里淤泥过多,基本见不着鱼,这还是山上小溪里捉来的,个头不大,胜在新鲜。”
秦昶从自己碗里挟了一片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肉,示意她张口。
虞莜轻咬玉箸,偏头躲开不要他喂,眉眼弯弯,“快吃你的吧。”
并不是她只吃那些精雕细琢的菜肴,前世出门在外,有时便在马车里拿些点心就茶吃,也不是没人替她张罗,梅娘在旁,总不会缺她一口吃食。
但那时她没心情,便也没胃口。
前世她和秦昶天南地北各据一方,譬如参商永不照面,其实她何尝不是将就度日,活得行尸走肉。
如今有他在眼前,百般心思用尽地讨她欢喜,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让她重来一次,并非为了再次目睹故国破碎、皇兄惨死,令她前世的冤屈和不甘得以平复,而是为了,让她和秦昶再续前缘。
人活在世,欣然聚首,永远比牢牢揪着仇恨不放来得轻松,也更有意义。
由此,她对今次来辽远要做的事,再无半分顾虑和犹疑。
在东苑修整两日,秦昶已开始忙于军营事务,这日一早,虞莜叫上丰甯,身后采湘替她提了一篮纸墨笔砚,三人来到东牌楼前。
牌楼底座高约十丈,分作三层,可藏兵数千人之多,战事紧张时期,亦作避险之用,镇中民众都会躲藏在此。
三层之上有一处平台,可俯瞰城池,战时布置数百弓箭手,便成一座牢不可破的箭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