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轮到他们的题目就出来了——请口述地黄丸的药物组成。
张瑞强原本不是学医出身的,既没受过科班教育也没家学渊源,小时候实在是饿极了,跟着村里跳大神的神婆学本事,学会了一招二式,小小年纪就能用喝草木灰水、烧鸡蛋给人“看病”。
不过,一开始他也只是会几个万能方子应对几下,后来觉着总是用那些老招数也不行,总有不够用的时候,于是他
这才找了两本《黄帝内经》《本草纲目》来背读,加上背几首汤头歌诀,在看病的时候能拽几句古文,就更能忽悠老百姓了。
但他再厉害,没学历就是硬伤,这么多年一直只能在公社医院当普通卫生员,跟普通公社干部拿一样的工资,总是欠着口气。走运的是,因为在公社待的时间久了,也认识些人,前几年花了不少关系拿到一个医专名额,进去混了几年,以为凭着他的本事和学历,毕业后最差也能留在区医院。
可他呼风唤雨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因为清音的出现彻底幻灭了,因为她优秀得像一只纤尘不染的白鹤,本来在民间乡野也算优秀的他被衬托得犹如一只野鸡,最终居然被医院开除……最后被逼得短尾求生,只能靠裙带关系来区医院搞后勤。
搞后勤虽然清闲,但哪有临床科室来得风光?他真是恨透了清音这个小年轻!
所以,当有人说能把他分到清音这个组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他和清音,只能通过一个,那个人必须是他!
而一看题目,确实非常简单,他没正经学过几年医学的人都能知道,于是立马红光满面,大声的口述答案:“地黄丸由熟地黄、山药、山茱萸、泽泻、茯苓、丹皮这六味药组成,具有滋阴补肾的功效,用于肾阴亏损、头晕耳鸣、腰膝酸软等病症的治疗【1】。()”不仅把组方结构说出来,还连功效、主治都说得一清二楚。
比题目要求还回答得完整,完整到他自己都觉得应该是全体考核老师都给他满分了吧。
他这么完美的回答,一定会让上面坐着的,坚持到现在早已饥肠辘辘,两眼发昏的五位考官眼前一亮。
然而,考官们表情很平淡,有两个甚至打哈欠,只是把眼神投到清音身上。
清音挺直脊背,因为穿得厚,坐在正面的考官看不出她的肚子,下一名考生请回答。§[(()”
张瑞强脸上也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他倒是要看看,这么简单的问题,她还能怎么回答?但凡是跟他的一样,她就过不了。
可清音却蹙眉片刻,礼貌地开口:“请问考官,题目中的地黄丸是单纯的六味地黄丸吗?”
考官们顿了顿,坐了一上午,两百多号人进进出出,有的一进门就恭敬,有的点头哈腰,有的甚至想给他们发纸烟,但开口问问题的她是第一个。
五人都有点诧异,但心里又有大家彼此之间都没发现的高兴——与其说她是问问题,不如说她是在质疑出题人。
这套题,他们也很无奈。
题目不是他们出的,而是那些这几年凭借溜须拍马上任的同行,甚至连同行都算不上的,专注于整人的干将。
所以,这场所谓的二选一的考核,所谓的几乎不会重复的题目,大家也从一开始的无可奈何到现在已经麻木了,甚至有的题目连题干都不完整甚至错误,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考”。
倒是张瑞强没忍住,急赤白脸的训斥起来:“地黄丸不就是六味地黄丸吗,你不会是连这这个都不知道吧?你的
()师承制到底是承谁的师?不会是简历造假吧?”
清音果然看见有位监考老师脸上的的肌肉抖了抖(),心里只觉更好笑(),“你确定?”
“你不会是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难怪他们都说你的师承就是跟着你父亲打酱油……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张瑞强一时得意,居然忘形了。
长得丑,玩得倒是挺茶。
“那你听说过八味地黄丸吗?”
张瑞强怔了怔,地黄丸不都是六味的吗?要是八味还能叫地黄丸?他师傅当年教的都是六味的啊。
“还有麦味地黄丸呢?杞菊地黄丸,知柏地黄丸,桂附地黄丸,以及归芍地黄丸,凡是以六味地黄丸为基础方创建的一系列方剂都属于‘地黄丸’,你知道它们各自的组方和功效吗?同样是肾虚,肾的阴虚,阳虚,气虚,又或者与其它脏腑同病的时候该用哪一个地黄丸,你知道吗?”
张瑞强傻眼了,他不知道。
当年带他入门的神婆曾告诉过他一个不传之秘——在乡下治病,男人都肾虚,吃地黄丸准没错;女人都气血不足,吃乌鸡白凤丸错不了,这两个万能方子,即使治不好病,也不会吃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