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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诉衷情（第2页）

听班主说，第一位是个剧作家，已逾耳顺之年，通戏务，懂音律，年轻时做过串客登台，后来也当过班主，现如今年岁大了，不愿漂泊，就住在集秀班里，一心专写些戏文。

有点像关汉卿唉。老文盲楚湘从仅存的文化常识里找到了个认识的人对上号，虽不抱希望，却也敬屋及乌地对对方生出点儿敬意。

一路上，盛班主极尽地主之谊，向叁人介绍戏班内种种情况，冯文瑜最有谈兴，又通内情，一唱一和与之畅谈着，反衬得接不上话的楚湘成了个陪客。

集秀班极重戏本，两个写戏的作家和总管事人一起，住在二进院小花园旁的一处院子。敲开边厢的门，头发花白而精神矍铄的老妇人接了戏本，看了几页，半晌不语。

“刘老？”班主轻声提醒。

老妪这才回神，从纸张上抬起视线，将楚湘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通，突然问：“你姓楚？”

“没错，敝姓楚，单名一个湘字。”楚湘有些纳闷。班主之前分明为她们互通了名姓，这刘老看着还不到犯糊涂的年龄，怎地又问了一遍？

“诉衷情…”

“这出戏我接了。”轻抚扉页上的题字，老妪喃喃自语，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知有没有在听楚湘的回复。

这么顺利嘛？楚湘瞥向站在楚淮身边的冯文瑜，她怀疑这家伙从中作了鬼。

可是，看冯文瑜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个知情的？不仅一双细长的眼睛睁得颇圆，连摇扇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楚湘心下腹诽，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刘老身上。可对方只低头翻看着手里的戏本子，再没有说话的意图。

这反应……

方才刘老的种种言行在心里回旋，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戏本，楚湘的心落下一半。顾及在场心思不明的冯文瑜和班主，她没有细问，默认了戏本由刘老来接掌。

如果猜错了，大不了再换一家便是。

出了集秀班，楚湘寻了个由头，把楚淮支到街对角买冰食，自己则和冯文瑜留守原地。

“阿淮还真是听你的话，居然肯替你跑腿买冰食。”怨念地盯着友人远去的背影，冯文瑜自己鸣不平。楚淮这厮什么时候这般好性儿了，听两句软话就肯跑腿？

“你拜托她帮忙，她也会帮的。”楚湘把自家的小孩支走，不是为了和冯文瑜讨论这些，因此，没在楚淮这个话题上久聊，她直接问：“冯叁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同班主说了什么？”

听她提起这件事，冯文瑜不平衡的心理痛快许多，眨眨眼，她脸上的笑容神秘而风流，“你猜？”

猜猜猜猜个鬼，丫的谜语人就该滚出哥谭。心气烦躁，仗着楚淮不在现场，楚湘难得开启怼人模式：

“我最近很忙，没时间陪你猜谜。冯小姐，我就直接说了：你讨厌我差使八妹，可以，尽管讨厌就是，反正我也不那么喜欢你。但是，如果你想在排戏这件事上偷偷搞什么小动作——抱歉，待会儿我就会和八妹一起登门造访贵府，顺便告诉你母亲，你金屋藏娇私纳小倌儿的事。”

楚湘平时很少和人呛声，她对很多事都并无所谓，懒得与人相争。若不是最近压抑得紧了，弄得她直有些心理阴暗，像这种当街威胁别人、一言不合告家长的操作，她是断然做不出的。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楚湘欣赏着对方脸上渐渐垮掉的微笑，只觉身心通畅，不紧不慢递上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楚淮告诉我，令堂有意与皇室攀亲，故而冯小姐直到现在，家中连个暖床的小厮都无？”

被戳到痛处的冯文瑜气得牙痒痒，差点跳脚。

哪个女郎像她这么惨，十八九岁还没近过男色？好色有错吗？私养小倌有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