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试了好几次,不是簪不住就是乱似鸟窝,店里的顾客见了,都偏头忍笑,楚湘泄了气,簪子也不顾了,抬手遮住脸学鸵鸟自闭,等上前结账的客人走了才肯放开手。
扎头发都不会,她果然不配当一个古代人。
她最近难得这副生动的表情,寻书也笑起来,用梳子重新给她梳了个更正式更复杂的发式,鼓励道:
“没关系,楚湘姐你可以慢慢学,我会梳很多种发式,以后都教给你。”就像楚湘姐一个个教她认字那样,慢慢地来。
中午,一辆马车停在店门口,楚淮掀开车帘,招手让她和寻书上去。
这算是一场四人的听戏之行。
集秀班今天下午在会馆出演《仙台亭》中《惜流芳》一折,其中,饰演郎君的,恰巧是集秀班的当家名角儿明月。
凡明月登场,戏票必一价难求,刘老当时请她去看戏时,便直言她们只是在戏台边旁观,耳朵听一听唱腔念白、眼睛略沾一沾手眼身法步,也就够了。
“明月他……唱戏还有算些天分,这出《惜流芳》,唱得比你父亲当年还要好些,既然有机会,就去看看吧。”那时,刘老道。
楚湘这才知晓,原来她以为不合适的“惜流芳”牌匾是应在了此处,它是楚携玉和陈拂衣初相遇时,陈拂衣在戏台上所唱的曲目。
机会难得,楚湘便邀请了寻书一起,谁知楚淮知道了,闹着要和她同去,还拉上了爱戏的冯文瑜。
坦白来说,楚湘不太想带上她俩。寻书在两人面前时总会表现得过分恭谨局促,她们呢,也不可能把寻书当成平等的玩伴看。这样一来,玩也玩不开心。可楚湘不太会拒绝人,尤其是,对方并无恶意的时候。
让寻书把门锁了,楚湘先上了马车,压低声音,板着脸叮嘱了两人几句。
“我知道了。”楚淮哪里不清楚楚湘特别宝贝那个小丫鬟?脸颊鼓起来,楚淮为七姐的偏心与不信任有点不开心,但谁让这次出去玩是她硬要跟上的呢。于是,她气呼呼保证:“我会把七姐你的朋友也当朋友看的。”
说完,她扯扯冯文瑜的衣袖。
“我尽量。”冯文瑜也抬手表态。
冯文瑜是来看新奇的,她以前从未待在戏台侧边听过戏,对同伴是谁倒不在意。反正她也不像楚淮,会时刻注意保持一个女郎应有的姿态。
四人还算相安无事地到了会馆。
刘老领行,她和寻书在台子侧边摆着的条凳上落座,至于楚淮和冯文瑜,她托刘老在她身边添了俩个绣墩。
戏班子还在后台准备登台,会馆内戏迷已经落座了不少,有几个还特意跑来跟冯文瑜打招呼,请她去她们那边坐,显然是熟人。
冯文瑜一一拒了,兴致盎然地跟楚淮介绍今日要演的戏目。
“《仙台亭》里就属《惜流芳》这一段最好。那梦郎故地重游,又至仙台亭。想起昔年闺中优游度岁,在亭中对月穿针,对未来的妻主寄予遐思无限。而如今,连不因岁月而改的亭台都衰草丛生、破败凋敝。一念山河破碎,又感身若浮萍,不由悲从心来,独作哀声。”
“梦郎身出名门,虽因时落魄,多受磋磨,但步态、身段、神韵,都有讲究,要哀而有志,窘不掩清,形衰然气存,不是谁都能扮好的。”
“然也,冯小姐见解超群。”一旁的刘闲山点头附和。
“还好。”嘴上谦虚,冯文瑜笑得却煞是得意,抖开折扇,清清喉咙,她甚至开始献声,“戚戚亭上雀——”
魔音贯耳,鸦叫鬼哭。
脑门青筋直跳,楚湘和楚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抬手堵住耳朵。寻书看了看她们,犹豫片刻,也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