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士兵面临检阅,柳砚青直僵僵由她触摸,不知多长时间过去,终于,她呢喃细语:
“好漂亮的眼睛。”
漂、漂…亮?
如梦初醒,柳砚青睫羽惊动。
丝之色光彩灼然,时人谓之漂亮。
反复咀嚼着词义,知道她此时是病得糊涂了,不过是头脑不甚清澈时的顽笑话,柳砚青依旧无法保持冷静。
你栽了。
仰望着小姑娘近在咫尺甜笑的脸,理智嗤笑着他。
然而,却能如何——又能如何——
依她的性格,决计不会丢下明月不管。对视的眸光黯然落向它处,柳砚青匆匆为包扎束了结,压下心中的悸动,转开这个他无法继续下去的话题:
“对了,楚…楚老板,受伤之时,你痛么?”
猛然被提问,抚在眼尾的手指停住,思考一阵,她摇了头:“不知道,当时在担心。腿磕在瓦上,声音很响。”
“柳大夫。我拿石头砸了一个人,在这里——”掌心移到他侧脑的位置比划,她情绪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地为自己开脱:“血流了很多……我没办法…没办法……”
“他年纪不大,我走的时候,他还没有醒,这么重的伤……是不是会很疼?”
也不管坐在眼前的人是否能听懂,楚湘愧疚地追问。
柳砚注视着她眸底盈盈的泪光。
“小湘,听我说。”握住那只发颤的手掌,柳砚青将它贴在脸颊上,声线平稳:“对,像现今这般看着我,小湘,你听我说——”
温和沉稳的眼眸比天空更广博。
“有错当罚,没关系,你的做法很对。”他说。
掌背暖意融融。
她做得对。被肯定的楚湘松了口气,没等平静片刻,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又骤然一紧:“那明月呢?我、我会惹他伤心……”
伤、心。
目光一凛,将她话中可能的深意想了千万遍,柳砚放柔了声音引导:
“怎么会呢?萍水相逢却有救命之恩,你做得已然够好。一己之力终有穷尽,若你尚忧心明月今后之处境,小湘,不如让我帮你,可好?”
楚湘毫无察觉他不该知道明月的事,只是摇头否认:“不是这个……柳大夫,我、我很坏,明知道他对我——总之,是我对不起他……”话到一半,她忽地低了头,抛开未说完的话不提,自责地下定论。
小姑娘的表情说不出的脆弱。
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
尽管仍有疑惑未解,柳砚青也只能先转移话题,好言劝慰她。
潮水般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临渊而行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