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黑了,可荒凉地那边,野狐狸还在嚎叫,嚎得屯子人心惶惶。
佟友丰挑头,让屯子一家来一个男人,到他家里来商量事。
老张头儿张兴隆也来了,张兴隆有心让这些人到他家开会,但他家是老房子,屋里特别小,聚不下这么些人。
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佟友丰清清嗓子,拿腔作调地说:“各位屯亲们,今天晚上给大家招唤到我家的原因,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你这不废话么?”张兴隆抬手往窗外一指,语带嘲讽地说:“外头嚎那样,谁聋啊?谁不知道?”
“老张头子,你别说话了!”佟友丰指着张兴隆,道:“这是我家,你要不待,你出去。”
“我凭啥出去?”张兴隆不服,佟友丰却伸手指指脚下,说:“这特么我家!你说凭啥?”
“你家,你特招唤我来的……”张兴隆嘴上仍不服输,但被左右邻居拦下。
“行啦,张叔,你俩可别吵吵啦。”一人劝张兴隆说:“这都啥时候了,你俩咋还有心思犟咕呢?这家伙给我们两口子愁的,晚上饭都没吃下去。”
“老孙大哥,你跟我嫂子该吃饭还得吃饭。”佟友丰劝刚才说话之人,道:“傍(bāng)四点左右钟那前儿,我跟小泉,还有他侄儿、他外甥,我们四个上狐狸地来着。”
佟友丰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眼下都88年了,氓流屯也不富裕,全屯子只有两棵枪。
一棵老洋炮在秦光泉手里,另一棵是32号双筒猎枪,在佟友丰的手里。
“我们没到跟前儿。”佟友丰继续说道:“但看那些狐狸,绝对是没往咱屯子来。”
“是!”张兴隆不甘心让佟友丰一人出了风头,找准机会插话说:“我挨家挨户都走了,咱屯子没有打狐狸的,它们报复也报复不到咱们。”
“没有也不行啊!”张兴隆话音落下,就有人接茬说道:“这帮狐狸嚎一下午了,喊得我老娘心都突突。”
“就是啊。”有人附和说:“这吓人道怪的,谁知道得叫到啥时候啊?佟哥,要不你跟光泉,一家干它两枪。”
“那可不行!”张兴隆蹿起,指着刚才说话那人,道:“你忘啦?那年老韩婆子咋说的?千万不能动刀动枪,要不你今天给它打散了,过后它往死祸害你。”
十多年前的事,在座的所有人都经历过。听了张兴隆的话,众人全都沉默不语。
“哎?”张兴隆转头,使下巴一点佟友丰,道:“要我说呀,不行还得找老韩婆子。”
“你可拉倒吧,那得多少钱呐?”佟友丰说:“我听说,现在你上老韩婆子家去,进屋压堂子就得十块钱。”
正常到谁家拜访,都少不了拿上些礼品。
而到出马仙家里看事,进屋就得从兜里拿出钱来,压到龛堂前的香炉下。
这个钱,就叫压堂子钱。
二十年后,在城里看事压堂子,有二十块钱也够了。
像老韩婆子这样的,这年头要十块钱,可以说是天价了。
“啊?”张兴隆一怔,诧异地道:“咋这么黑了呢?”
“那你寻思啥呢……”佟友丰话没说完,忽然就变了脸色。
即便在屋里,他也能听得出来,那狐狸群的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众人纷纷起身,佟友丰从墙上摘下双筒猎枪,喊道:“大伙跟我走!”
此时此刻,枪就是人的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