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业周也有五六年不曾见过诗语和起君了。八年前,他高中进士,未及封官,先帝就一命呜呼。九王谋反,要他归顺。
他不想涉及官场,更不想与虎为谋,便悄然离京。
原想回归山野,去追随师父逍遥的脚步,却不想在路上遇到回苏州搬救兵的宫巡抚。江南风景独好,他跟来游历一番。
宫巡抚知他不想做官,便提出不情之请:“我有一个独生女,今年刚刚九岁,她的母亲几年前去世了,我对她甚是怜爱。她爱在书房转悠,我也找过几个先生教她读书,但是先生嫌她是个女娃儿,又说太聪明伶俐了——我当然不是夸自己的女儿,只是先生说这样的女孩子是薄命红颜,还是少学为好,教她两天都不愿继续。因此,我想让你教她。”
只是没想到,他一开始教的是三个小女孩,静言、起君、诗语。
静言是宫正耀的女儿,母亲过世后,和尚来做法事,说她是薄命体,心性过灵,要常常诵经礼佛,以免想不开。那之后她便年年都去寺庙里住一两个月,诵经礼佛、为亡母超度。
诗语是宫正耀的弟弟宫正辉的女儿,年纪最小,却最是多愁善感。她一直随着做京官的父亲住在京城,偶尔回苏州老家住一阵。她的姨表姐连起君,从小和她长在一起,形影不离,自然也跟来。
起君家中无人做官,说起来出身却最不平凡。只因为,她有一个被文人追捧为“画仙”的母亲。
当年,他教了几个月后,宫正辉就派人来接诗语和起君,两人却一直不肯回去。同时,寒山寺那边师太也要接静言去住一两个月,静言不想去长住,便选了初一、十五去上香,听大师讲经。
头两次诗语和起君也去了,但是里面的师傅一见诗语就让诗语也去听经,往后诗语就再也不去了。而起君则是被师傅给赶了出来,因为年仅八岁的她硬是爬上弥勒佛背上替人家画头发,顺便打翻烛台,烧了半边屋子。。。。。
他对她们,竭尽所能地倾囊以授,叮于人四书五经、诗词历史这些自不必说,也教书法、音律,甚至人生道理。毕竟,也算遇到了三个奇女子了。
可是宫正辉思女心切,数次来信要诗语回京。如此过了两年多,他亲自回来过了一个年,住了两月,走的时候就将诗语和起君带走了。
这一去,便再也没见过。
诗语她们到的那天,静言在府里等。
不急,就叫人备好马车,穿了披风、戴了帷帽去渡口接人。
明业周和家丁在外面看船,静言便和丫鬟在马车上等。她这唯一的贴身丫鬟叫明心,六七岁的时候因为生病吃错了药变成了哑巴。四年前,她上香回来,见她要被卖进青楼就买下了她。她的名字是业周取的,因为她虽不能说话,却心思缜密,很能明白静言的心思。
等了许久,马车里上来两个同样戴着帏帽的女子,明心便下车和另外两个丫鬟坐别的马车。
“让我看看!”起君取下自己的帏帽,又扯下静言的。
“哎哟!你别把我头发扯掉了!”静言叫道。
“静言姐姐!你好漂亮!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还没到十八呢,你也漂亮啊!才十五,再过三年,连皇上也会被你迷死的。”
静言看着起君: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眼似明珠,肤如凝脂,尤其是那笑,更使她添了几分光彩。
静言从不觉得自己美,这时候她相信自己也算是个美人了,却也惭愧了。她转头看着取下帏帽的诗语,简直要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