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弯八拐后,嬷嬷的脚步停在了一道三交球纹菱花的门扇前,没再走了,转身来扶她,“奶奶当心门槛。”
温殊色抬步,团扇微微往下移了半寸。
进门是一张黝漆短腿翘头案,搁着墨砚和几幅收起来的挂画,只有正位的位子上放置了一块篾竹编制的蒲团。身后有一排菱形雕花直棂窗,中间的菱形花洞占了大半,上面的几副卷帘收起,大片光线照进来,洒在临窗下的另一张案上,案头则放置着一应茶具。
一看便知是个读书人的屋……
“三爷三爷,小的来晚了……”耳边突然一道声音传出来,温殊色惊愕地转过头,险些同跟前的鸟笼子撞上。
是个满身花绿的八哥。
温殊色同那鸟类瞠目对视片刻,还没回过神呢,身旁的仆妇神色慌张地解释,“这不是知道今儿大公子和奶奶成亲嘛,三公子特意差人送了这只鸟过来,热闹热闹。”
温殊色不是很喜欢鸟,尤其是叽叽喳喳的鸟,目光略带嫌弃地别开,虚惊一场,重新扶着团扇继续往里。
谁知那八哥是个话密的,“三爷,三爷……”
“这畜生,闭嘴。”仆妇捏了一把冷汗,恨不得把它两瓣尖嘴给撬了,匆匆带温殊色走进里屋。
里屋同外间的隔断用的是直棂门,再以幔帐和珠帘遮挡,门扇敞开了两扇,幔帐也被金钩收起,只余下一副朱色珠帘,被里面两位丫鬟左右拂起,恭敬地候着新娘子通行。钻过珠帘,迎面又是一副鸳鸯碧纱坐地屏风,绕过去后,才见到一张雕花梁床,悬挂喜红帐子,床铺喜红鸳鸯云锦被,红彤彤的褥子上铺满了桂圆花生红枣一堆的干果。
仆妇扶着温殊色坐上了喜床,“奶奶要是累了,先把团扇放下,喝点饮子吃些东西填填肚子。”
大酆稳定了二十余载,国风也逐渐放开,对女郎没之前那般苛刻,成亲当日断也没有新娘子不能吃东西的规矩。
从早上接亲到进门,瞧着快,实则已过去了大半日。
温殊色却并没有放下团扇的意思,稳稳地坐在那,小心翼翼地寻着晴姑姑和秋莺的身影。
“奶奶?”
“我不饿。”找了一圈没见到人,连个声儿都没听到,只得出声问,“嬷嬷可有见到我身边跟来的姑姑和丫鬟?”
仆妇一笑,“奶奶放心,老夫人特意嘱咐过,要奴婢们招待好温家的人,晴姑姑和秋莺娘子,奴婢都安排好了,正在后院里用饭歇息呢,”又虾腰道,“奴婢姓方,奶奶有何吩咐,直接找奴婢。”
温殊色怔了怔。
用饭歇息?
这紧要关头……
见她怀疑,方嬷嬷往她跟前走近一步,低声道,“奶奶进了门,从今往后便是我谢家的人了,奴婢也不妨告诉奶奶,谢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娘子进门头一夜,屋里伺候的人得是夫家的仆役……”
温殊色愕然,还能有这等规矩?
“奶奶,扇子放下来吧……”
温殊色身子忙往后一仰,躲开方嬷嬷视线,“我不累。”心头仍有疑惑,晴姑姑一路上比她还紧张,能放心丢她一人?
此时的晴姑姑和秋莺确实被安排‘妥当’了,好酒好肉摆满了一桌,房门却被上了锁。
那群天杀的抢人犯,不由分说,将两人拉出来后,直接带到了这一处,说得倒是客气,“姑姑和娘子先在此歇息,奶奶那头就不用费心了。”
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处,定是个偏僻没人的角落,晴姑姑嗓门儿都喊哑了,也没有人理睬。
秋莺还在不断地晃着门板,“有没有人,来人啊。”摇累了,回头瞅了瞅一脸菜色的晴姑姑,嘴角一噘,急得都快哭了,“姑姑,咱们该怎么办啊,这会子二娘子和三公子怕是已经拜完堂了,二娘子还不知道呢……”
不提醒还好,一说,晴姑姑心火又起来,“人心隔肚皮,他谢家也是名门大户,瞧他们干出来的缺德事……”
秋莺不敢搭腔,自家也不是个良善讲诚信的,同晴姑姑提议道,“要不咱索性就告诉他们,来的是二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