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微微颔首,并没有说什么。
她虽是个女子,不能入朝为官,但因是家中独女的缘故,在营州时她时常帮沈鸣山处理一些公务,沈鸣山也会时不时跟他说起一些官场中事。
他们虽在边境小城,远离朝堂,对许多事了解的并不清楚,但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还是知道的。
当今圣上并非先帝所出,乃是旁支过继来的,刚登基时在朝中无甚权柄,处处被世家勋贵高官权臣们拿捏,几乎沦为傀儡。
他小心经营,又靠着身上的一股子狠劲儿,这才渐渐坐稳了朝堂。
可饶是如此,他也只能是跟朝臣们维持一个平衡的关系而已,想要靠一己之力慑服众人是不可能的。
这般情况下,皇帝若露出半点要传位于齐景轩的意思,齐景轩都活不到现在。
同样的道理,齐景轩若有半点染指皇位的意思,也早就已经是一具白骨了。
所以皇帝对齐景轩只敢宠爱,却不敢放权,只能让他做个闲散王爷。
齐景轩虽然受宠,却也不敢插手朝政,甚至都不敢培养自己的人手,以免引人猜忌怀疑,直接把他除掉永绝后患。
原本这并没有什么大错,等齐景轩将来去封地就封,只要他自己不闲的没事造反,也就没有什么人会想起他,非要将他除之
()而后快了。
只是现在他不知道无意间触到了谁的逆鳞,对方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若知道对手是谁还好,但他们现在对对方的身份一无所知,两眼一摸黑。
沈嫣没有那几世的记忆,只能凭着自己对自己的了解补充完善:“你所说的那几世中,我应该并非都是自尽,有几次应是被人害死的。”
齐景轩闻言身子一僵,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缓缓抬起头来:“……你说什么?被人害死?”
他分明每次都让人紧紧地盯着,即便自己盯不了,也让父皇派人盯着的,怎么会……
沈嫣道:“旁的我不能确定,但投井那次,绝非是我自己做的。”
齐景轩刚要问为什么,心念一转,陡然明白了过来,放在她膝头的那只手不由收紧,将她的裙摆攥成一团。
“对,你怕水,你从不会独自去水边,又怎么会投井呢?”
沈嫣用发簪刺过脖子,用碎瓷划过脖子,甚至曾经一头撞在大理寺门前的石狮上,当场毙命。
她若不寻死也就罢了,若要寻死,必定是死志甚坚。
从沈家到那口水井的路上,即便没有什么便于她自尽的利器,墙壁石头总是不少吧?
她随便选哪处把自己碰死不行,怎么会去选择自己最怕的水?
齐景轩的身子隐隐有些发抖,面色也有些发青。
他竟然没想到,一直都没想到。
前些日子阿慈就跟他说了,她怕水,他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顾着享受现下的安逸,眼见是要把前几世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他还觉得自己冤,可说起来,阿慈不是更冤吗?
他是死了一次又一次没错,但阿慈也死了一次又一次啊,难道因为她不记得,就能算作没死过了?
而且即便并非他本意,但阿慈确实是受他连累而死的,他有什么好冤的?他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