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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红原本以为自己根本就不怕死,然而此刻,他却忽然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大明湖畔的氤氲水波,与清晨酒家中一碗撒了薄盐的海鲜粥。
——他曾短暂的拥有过朋友,友情如阳光一般,令他终于明白了生命之可贵,这段时间虽然极其短暂,却让他下定决心从此不再以杀人为业。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跪在地上等待处决,砭人肌骨的剑气使得他的喉结被激得不住颤动,只听那黑袍客一声令下,十二个刺客就要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剐下——!
有人冷冷道:“谁敢动他?”
这声音不高也不低,但这里的所有人,却一齐听得清清楚楚!
一点红霍然回身,朝那来人看去——
今夜月色真美,四野皎然、明月满山。
罗敷就站在那里,被月光浸得遍体透明。
似乎所有的人与物,都会在这月色中被缭绕成一团淡淡的疏影,然而她的一切却都是这样的鲜明,她如云朵儿般的发髻这样乌黑漆亮;她的翠袖宝光璨璨、流金溢彩;而那手腕上的红玛瑙珠串,却闪不出比她容颜更盛的艳光——
她手上握着漆黑的、张牙舞爪的软兵刃。
带着紫檀木面具的黑袍客厉声道:“你说什么?”
罗敷一字一句道:“我说,谁敢动他?!”
一点红面上的肌肉忽然忍不住抽搐了起来,厉声道:“此事与你无关,还不快滚!”
罗敷黛眉一竖,双手叉腰,忽然耍起了无赖:“我喜欢、我乐意,我爱做什么做什么,一点红,你又不是我妈,管这么宽!”
一点红浑身都在抖,嘎声道:“你……我根本不认识你!”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出现在处刑包围圈之中、一点红的身边了。
她像个锐角三角尺一样直挺挺地戳在地上,双手叉腰,冷脸审视着狼狈的一点红。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她嫣然一笑,嗔道:“你不认识我?你这不是人的东西,大半夜追着我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点红:“…………”
一点红瞪着罗敷的样子像是瞪着一只鬼!
她当初气无花的时候就说过类似的话!
如今形势逆转,被兜头一盆脏水泼身上的人变成了他中原一点红……于是他总算理解了当时无花和尚被气得青筋暴起、跳起来就打人的心情。
杀手气得嘴唇哆嗦,痛骂道:“泼货,只知道无理取闹,你有几条命在!”
罗敷噗嗤一声笑了,俯下|身盯着他,讥讽道:“你是不是从来没骂过人?翻来覆去就会说个泼货,好像个关在深闺里的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