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追垂眸回道:“父亲只是爱让我吃芝麻糊,何首乌太宝贵,我家也是吃不起的。”
卓嬷嬷东拉西扯,话题一直逃不开他的头发,秦追笑了笑,摸摸自己的辫子:“离京前,我把这个留给您吧?只是在京中不好给你,孝中剃头到底不吉利。”
经过一番艰难的过五关斩六将,秦追终于走到了老福晋面前。
他低下头,大礼参拜:“见过福晋,奴才来给您请安。”
老福晋恹恹歪在榻上,门窗只开了一半,使室内光线不足,她的脸也在阴影中显出几分可怖。
大丫鬟紫鸦声音有几分尖利:“快说,莫误了贵人时间。”
秦追恭敬道:“奴才翻阅阿玛留下的医疗手札,得知福晋对奴才家有恩,奴才身无长物,便想着来为福晋请个平安脉。”
“嗤!”老福晋听到这,终于出了声,忍俊不禁道“什么恩呐?”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施舍过这么一家奴才?
秦追恭敬道:“早年阿玛说奴才像他一样性子呆板,他是只有医术学得好,却不如京中诸位大医多矣,因而想着过几年去外地找家药堂坐诊,混一口饭吃就不错了,不料竟有幸得老福晋赏识,阿玛才鼓起勇气,以济和堂这块招牌立足京中。”
“您欣赏奴才阿玛,只是你从指缝里漏出一点恩惠,却让阿玛有了支撑济和堂的信心,这是您的慈悲,您的慧眼,也是您给与奴才一家的恩德。”
这番话是只字不提老福晋早年胡吃海塞,把自己吃得高血脂高血压,最后全靠郎善彦去救场的事,只说她慧眼识英才,才提拔了郎善彦。
老福晋被捧得心悦,漫不经心地抬手,让那跪了许久的孩童来为自己把脉。
秦追上前一摸脉,心里就开始吐槽,这个病人真是一点自制力都没有,傻阿玛才走了几个月,她就又把自己折腾到了中风的边缘。
看她臃肿的体型,体育锻炼,比如散步什么的肯定是没有的,哪怕太后去世,国丧时大家都茹素,她私底下怕是也吃了不少荤食。
可见太后死了后当真万事皆消,一具尸体对京中权贵已再无丝毫威慑力,大家面上给她守个孝,实际上私底下该乐还是乐,所以柳如珑都不敢在京中待,怕遭了哪个权贵觊觎,贞操不保。
秦追把完脉,又问了几个问题,分明他从未做过老福晋的主治大夫,如今却句句切中要害,每个症状都说得精准,让老福晋和身边的丫环太监们都露出惊异神情。
“你这娃娃有点本事。”老福
()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头,“倒比太医院那几个还会诊病。”
秦追面上带上天真讨喜的笑,声音甜美动听:“也是托您的识人之慧,奴才这么个小孩才能为您把脉,千都说里马还得伯乐,您就是一等一的伯乐。”
“您这小毛病不严重,只需注意日后吃的菜要荤素搭配,才对体质最好,哎呀,是我失言,竟在国丧时引着您吃肉,当真不该。”秦追说到一半,捂住嘴,做出一副惊慌状。
老福晋一听这话,心中高兴:“我该吃肉?”
秦追软软应道:“是荤素搭配,比如用瓜菜包着瘦肉蒸煮,那肉不能是普通肉,得是鸡肉茸、剃干净刺的鱼肉茸,再辅以能压阳亢的药材,炖出鲜美又健康的药膳,您按着这菜单吃,身子骨便会较现在更清爽畅快。”
说到这,他又有些为难:“只是这些菜好费功夫呢。”
大丫鬟紫鸦最懂老福晋心思,知她这辈子就爱一口吃的,当即道:“我们锦王府有什么吃不起的好东西的,不过是瓜菜瘦肉,再让厨子多尽心,难道咱们老福晋身为老爷子的祖母,还吃不起了么?”
秦追低头应道:“是我没见识了,多谢这位姐姐提点。”
金三角黑医都有一副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只因金三角鬼多,清朝的王府里鬼也多,秦追熟练地哄着鬼,惹得老福晋不住笑,戴着尖利指套的手在他细嫩的皮肤上划过,留下几道红痕。
最后话题不知怎的就绕到了京中治阳亢之症最有名气的太医焦河波。
那诊断恪贝勒府的索格格实为血虚而非阳亢的,便是这位焦太医,老福晋也是他在看,只是老福晋对焦河波很不耐烦:“他啊,治病总要这个忌讳那个忌讳,仿佛本福晋会在国丧时吃肉似的,那话怎么说来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本福晋实际上是该吃肉的!”
秦追:你就是偷偷吃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