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家里就他们父子俩,一个老一个残。
所以还拿得动锄头的李老头来了。
天越来越冷,我在伙房的第二日竟下起了雪。
李老头劈着柴,嘴里念着“瑞雪兆丰年”,目光遥遥望着北方,含着无尽的期待。
八十亩良田早已变成了三亩劣田,他盼望着今年能有一个好收成,这样他那瘸腿的儿子就不会因为上缴赋税不足,而饿死了。
李老头已经不再盼望自己能活着回家了。
他那苍老又残破的身体,终究没能躲过冬日索命的无常,他躺在冰冷的泥地里,浑浊的双眼痴痴地望着某个方向,含含糊糊地喊着什么。
谁也听不清。
我蹲在他身边,看着他命数已尽却始终不肯闭眼的样子,忽然脱口而出:“我让我爹免你家十年赋税。”
李老头终于安心去了。
俘虏是不配入土为安的,李老头的尸体被随意丢在山林下,自有饥饿的野兽踏着积雪下来觅食。
我又见到了素兰,她说她是来接我走的。
我问她,能不能让将军免了李老头家的赋税,素兰却讥讽我愚蠢。
李老头家在北边,那里已经被胡人占了。
我颓然地坐在地上,深觉对不起李老头。
在伙房的这几日,他见我年纪小,总是让我去烧火,那是个轻松又暖和的活。
可我却骗了他。
将军不是我爹,更不能免他们家的赋税。
我不是文才名传天下的徐小姐。
我只是街边杂技团里表演绳戏的技人。
“其实,将军是你爹。”素兰平静地说。
我怔忡地望着她,半晌回不过神来。
将军怎么可能是我爹呢?
4、
我是妓女的孩子,我爹是赶考的书生,说好了要赎她回家,就算做不了妻,做妾也行。
可书生一去不回。
我娘生完我后大病,破草席一裹就被丢到了乱葬岗。
那时她还没断气,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
我的哭声引来了路过的杂技团老板,他也是我娘的恩客之一,我娘临死前苦苦哀求,他才答应带我走。
老板并不善良,他只是恰好得到了一个训练杂技的新技巧,想拿我试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