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纪二年二月十六。
春时正浓,可压邪祟。
天下人的眼光都被京城吸引,无数人的信鸽已经准备好,等待着那一刻。
今日是大明开国以来,除了洪武三大案之外,影响最大的案件处置。
朱镇在诏狱中摩挲着一封信,这是朱威给他的,他看了许多遍。
“弟启,人生终有一别,却不曾想到是这般模样,弟有弟的坚持,兄有兄的抱负,道不同,自然无法同路而行,十年前马鹿换得百两纹银就已知足,十年后扰动天下风云却还嫌不够,人之不满,贪欲为先,弟通读四书五经,春秋左传,自有弟的傲气,兄自然知晓,然弟之所为,实乃不智,这并非成王败寇,也非天下大势使然,而是弟之心思,已然脱离济世救民于水火,此为错一,弟之傲气,全然忘记苦难缘由,此为错二,弟之才能,二甲进士,却无执政落地之经验,此为错三,兄也有错,长兄为父,未尽教导之责任,此为错一,时事复杂,长离家中,弟受辱未能护周全,此为错二,弟有心结,未能开导,此为错三。如今来信,已然晚了,最后临别也没能见上一面,兄心中痛甚,然国家家国,有国才能护家,兄之前路漫漫,凶险未知,望弟好生上路,心中莫怪,胸中万千话语一言难尽,然书写至此,不能再下一言,终告弟一秘,弟知兄不读书,却不知弟读之书兄尽读之,弟未读之书,兄也读之,兄之所做,皆有缘由!兄上!”
听到门外的嘈杂声,朱镇知道时间到了,将信放入火盆中,腾起的烟雾遮挡了朱镇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百二十八辆囚车从诏狱浩荡而出,前往午门外。
为何选择午门?
就是因为午门为天下至正至阳之地,也是天下的中心之地,只有这里,才能压的住那些宵小之辈。
一百二十八个断头桩,一百二十八个刽子手,一百二十八个囚犯,一字排好。
有腿软的,有吓尿的,都被人拎着呢。
朱镇等到脖子挨住那冰冷的断头桩,这才终于接受自己要死的事实。
不过他也不孤单。
陪着他的,有大理寺少卿,有湖北布政司使,有神机营都统,有宣府总兵…等等等等。
这些人都是手握实权之人,而今却都是阶下之囚,然后也要一同变为刀下之鬼了。
陈百被调了回来,再任秉笔太监。
只见他手捧圣旨走到刑场中间,朗声道:“太上皇旨意到,众臣公百姓接旨!”
当即跪下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立国二百六十年余,几无祸国之乱,然朕之继位,国内外不宁,社稷摇荡,宗庙不明,朕以凉德,缵承大统,兢兢业业,不敢暇逸,冀图天下之治平,以副祖宗之付托。然朕德薄能鲜,无以化民,以致盗贼蜂起,百姓流离失所,朕实有罪焉。
朕即位以来,用人不当,致使奸臣当道,残害忠良,朕之过也。朕不能察纳雅言,听信谗言,以致政令不行,朝纲不振,朕之罪也。朕不能节俭爱民,横征暴敛,以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朕之罪也。
今下罪己,惩处乱贼,还大明朗朗乾坤,首罪者一百二十八人,斩立决,次罪者三百六十二人,抄家流放,再次罪者,一千零二人,罢官夺其功名。
钦此!”
“太上圣皇英明!”
陈百瞥了一眼旁边的朱镇,又开口道:“时辰到!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