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梁本想丢下一句‘不要多管闲事’就转身离开,但当他看清了那人的长相后,他的视线蓦然凝固了一瞬。
他见过这个人就在一小时前,这个人的脸赫然在酒吧屏幕的下方循环播放的紧急新闻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甚至,哪怕是现在,只要他回头看上一眼,或许还能正好瞧见对方的脸在屏幕下方划过。
比起新闻中穷凶极恶的通缉犯,对方给他的第一感觉更像是一位刚刚结束了加班的普通中年人,如果不是许子梁对通缉令底下那惊人的金额数目记忆犹新,对着通缉犯的长相也多了一分留意,他此刻恐怕还不能这么笃定。
中年人似乎发现了许子梁神色中的异样,但他对此显得毫不在意,只是迈开了步伐,继续向着市中心的方向走去,直到他在穿过一条昏暗的小巷的途中见到了拦在了他面前的能力者时,他这才停下了脚步。
中年人有些颓唐地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能见到些老朋友年轻人,能在这个年纪就独立执行任务,你未来的成就相当可期,现在就离开的话,我可以当做没看到过你。”
“诸先生不,诸正业,我听说过你,九年前的事”
“你叫什么?”在听到某个字眼后,穿着囚服的男人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原本始终没什么神色的目光中也第一次出现了少许情绪波动。
“时明旭。”拦在他面前的异能者报出了自己的姓名,神色有些复杂地接着自己方才的话语说了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不想见到那种事的发生,但同样作为”
时明旭像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一般,那些言语最后都化作了一声轻叹,自他的唇齿间逸散,“我觉得,他们更应该希望你放下这件事,好好的——”
“我做不到,”中年人径自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你还不明白,你未来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
年轻的能力者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诸正业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当你没有亲自身处某些绝境时,做出决定总是件看起来没有那么困难的事。”
“虽然学校会告诉你们,选择在这条路上继续深入下去的话,你们将很有可能不得不亲自击杀即将被体内的寄生种彻底吞噬的挚友,但学校不会告诉你们的是在你们动手的时候,对方是有概率保留了部分意识的。”
“有意识就会祈求、会恸哭、会痛骂你这个对挚友狠下杀手的怪物但这些都不是最伤人的,最伤人的是,他或者她会求着你杀了他们,让你产生一线‘他们虽然已经变成了怪物,但内心还是人类’的错觉”中年人看向自己颤抖了起来的手掌,“是的,错觉他们都说那是错觉,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呢?那对着他们动手的人,不也同样是‘杀人凶手’么?”
时明旭沉默了良久,“我不知道我很抱歉,但你或许可以跟协会提出复议。”
诸正业明显对他的回答有些失望,他恢复了原本疲惫的神态,轻声道,“那就不必再多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把我视同那些已经身不由己的‘怪物’。”
夜色渐深,在巷口洒落的微弱灯光中,其中一人投落在墙壁上的影子被逐渐拉长、撕裂,时明旭在他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便单手按上了腰间的刀锋,此刻更是抽刀出鞘,神色凌然地将刀刃对准了诸正业。
只是就在下一瞬,他投落在墙垣的影子突然从背后被一道长矛一般的影子贯穿,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与金属铿锵落地的声音,天空中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那些星点的雨滴落在地上时折射出的赤色,浓的仿佛能将夜色点燃。
就像是在沙漠中始终保持着休眠状态等待着雨季到来的植物一般,原本生长在小巷墙缝中的花倏地动了动。
像是被风吹拂,又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注意到了这里又或者,某种意志或许自始至终都关注着这里,只是在这一刻,祂选择了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呢?
花,活了过来。